他想说女子贞洁是伦理纲常,如此才能保障社会的平稳运转,可他们所处的本来就是夏国所批判的“封建社会”,他站在夏国的土地上,天然失去了用这句话来威吓她的资本。
他还能拿她怎么办?古代管教女子的方法花样繁多,但没有一种能搬到夏国来用。要么是不起作用,要么是难以做到,就算是他今天放了狠话,要将她逐出家门——
姑且不说家里其他人是否同意,是的,他现在做出某项决定不再是自己说了算,必须要考虑到其他家庭成员的看法。就算是其他人不反对,对谢若清来说,这样的方法就真的有用吗?
她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拿着她的身份证去哪个酒店都能住,哪里都能租到房子。夏国的治安还不错,女子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再正常不过,她并不需要男人的庇护才能活下去。
她也不需要考虑是否会有家人愿意私下接济她,她自己就能赚钱,还赚得很多。
事实很明显了,当一个女人具备法律认可的完全民事能力、拥有稳定经济来源后,倘若她还能有聪明的头脑,不会上当受骗,那就再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成为她的掣肘。
纵然还剩下暴力胁迫这一种手段,但这也必须承担着相应的牢狱风险。夏国虽然也会有恶□□件发生,但对比起古代生活的频率,完全称得上太平盛世。
谢瑾瑜的心已经冷静下来,甚至可以说是被泼下一盆冰水。他最终无奈地承认了,让女人多读书、多懂些道理、眼界更开阔些是在摧毁男人的“特权”。这些特权从何而来?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今天是谢蕙清——特指从前的谢蕙清站在这,她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吗?她连抬头看一眼父亲都不敢。出于对父权的畏惧,她会服从所有安排,期待能得到这套秩序下的认可,给她贴上“好女孩”的标签——
然后将她许配给更好的人家,用卖出多少钱来形容就太粗俗了,只能说“能给家族提供多少助力”。
换个文雅点、高级些的说法,女孩们还会主动想尽办法,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呢!
“您也是施暴者。”谢若清清冷的嗓音给了谢瑾瑜一记簇满冰渣的重击,“这个认知一定很让您难过吧。您在边疆保家卫国,同外敌殊死搏杀,心里想的肯定也是国朝百姓。但您怎么忘了,女人也是国家的子民,她们所受到的苦,在您眼中难道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吗?”
“您总说士大夫满嘴仁义道德最为虚伪,文臣奸佞空谈误国,可怜天下百姓不遇明主。您是被送过万民伞,百姓流着眼泪夹道相送的边境守臣,怎么就没想过,这里面也有女人呢?”
谢瑾瑜想说什么,却只是徒然地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还能说什么?说众生皆苦,男人也苦吗?
这些话骗骗傻子还行,他位列国公,游走在国家权力中枢,自然知道底层百姓之下还有最底层的女人。
谢若清已经替他接着往下说了:“做女人真难啊,她们既要承担繁衍人口的重任,还要给男人提供一个发泄渠道——有了合法的妻子,或者用合法的奴隶形容更加贴切,男人就有了可以欺凌的对象,他就不再是社会的最底层。哪怕在所有人面前卑躬屈膝,在他的奴隶面前,他依然可以享受当人上人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