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话和你说了吧,如果我父亲还是个高官,手中有权有兵,他可能还有底气维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很不幸,或者说很幸运,我们全家现在都是平民百姓。”
“贵族当然会想尽办法维护自己的固有利益,但他们更会衡量得失。在形势已经变化,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时,他们又会立刻想尽办法融入到新的政权中,争取新的利益。”
“所以,你别看我父亲万事配合,你一说,他就主动思想解放,愿意送女儿去上学。他不是认同这一套,这更像是一种【投诚】的选择。没关系,未来他没得选择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他会从被动适应,进化到主动适应的。”
郑毅沉思片刻,随后试探道:“历史上也有很多臣子,在王朝覆灭时仍然不改死志,兴许你们家……”
谢若清白眼一翻:“我真谢谢你,我们全家都是被新皇赐死的。谢家先祖随开国皇帝打江山,当年本来可以封异姓王,是先祖坚决不受,才封了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传到我父亲这代时,更是不敢让嫡长子从军,反而让他从文,底下几个弟弟都没怎么用心教。谢家谨慎到这个地步,换来的还是一杯毒酒,还提什么对君主的忠心?”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1]!”
真不是谢家人想要玩弄权术,同样是被迫而已。赐死他们的是新皇,因为他找到了借口,但先帝难道就没想过让他们死吗?他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有些问题是不能细究的,越深思越伤人心。
谢家人刚被世代效忠的政权背刺,想要让他们快速培养起对另一个国家的认同不太可能,就连李静雪和谢芷清也都是更看重自身利益罢了。但他们也绝不会有什么“复国”的想法,天子的江山没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何况大家都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而且哦——”
谢若清拍拍郑毅的肩膀,“我大哥虽然也有被迫适应的成分,但他是个好人。额,这么说不恰当,就是他的内心比我父亲更淳朴些。他刚才确实被你的话说服了,不至于醍醐灌顶,但也有所松动。”
郑毅:“你其实是想说,他的年纪还小,所以还没发展到你父亲那样的程度吧?”
谢若清:“……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唉,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了,他是封建社会造出来的贵族产物嘛。但他心里也有朴素的爱国爱民观念,外敌来犯,朝中无人可用时,我父亲顶着功高震主的压力,也要主动挂帅出征,守卫边疆百姓。他也不全然只为了利益,人性是很复杂的,在不同制度环境下会有不同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