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人的土地将人赶得背井离乡,回过头将土地“还回去”竟然还成了施舍,这是极没道理的事,偏偏这就是如今世上最大的道理。
有许多失了土地人口离散已寻不到踪迹的,还有家破人亡的,所能做的弥补就更有限。
法喀是怀着作为遏必隆后人和既得利益者的负罪感坚持寻人,为亡者收尸安葬。敏若站在局外,许是上辈子将这样的事情见多了,心中竟生不出愤怒来,只有冷笑而已。
不过后续这些年里,持续不懈地寻找原本土地主人的事,也是她交代兰齐千万要办的。
眼下一时如此,却未必一世如此,风水轮流转,谁知明年的太阳花落谁家?
变天之前,且先叫京中的“煊赫显贵、簪缨门第”们高兴高兴吧。
一年春日就那么一个月,一年的收成却都指望在这里,庄子上的清闲日子没有几日,很快上下都进入了忙碌当中。
最先开始的水稻育苗,育苗前庄子上杀猪做宴,敏若一般是不凑这个热闹的,但这回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便装低调地带着兰杜兰芳去看杀猪。
由于她前不久有在畅春园里情绪不稳的先例在,兰杜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哪里想不开,见敏若瞧得兴致勃勃的,血腥气冲天也没能冲散敏若的兴致,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完后的筵席菜色敏若没兴趣,安儿与洁芳倒是入席了,敏若低调离开,回到正院里,兰杜忙命人焚香,并备水要服侍敏若沐浴。
敏若好笑道:“哪里需要这样如临大敌的。”
“您是还在兴头上,等会精神头过了,第一个急着沐浴更衣的也是您。”兰杜絮叨道:“那场面实在不干净,您还非要凑近了看,迎冬才刚在一边都提着心,在庄子上多年,她都是敢提刀杀猪的人了,才刚我看她端盆的手发颤,眼神时时刻刻留心着您呢。”
这两点上敏若没法辩驳,只能默默认了,一面进去沐浴,一面语气颇轻快地道:“我是忽然发现,杀猪也自有杀猪的乐趣在其中。”
兰杜好一阵沉默,迟疑一下,小声问:“那……秋收时您再来看?”
胸中一腔兴奋劲下去,那种血腥气好像也不是那么能够忍受了。
敏若道:“看一次长长见识也就够了。”
兰杜顿时长松一口气,连声道:“正是,正是呢。”
筵席摆在紧外头的广场上,甚至排到了外面去,算起来离敏若这边正经是远着呢,但因几个庄子的人都在,人口繁多,声音自然轻不了,沐浴一番出来,敏若坐在炕上擦头发,隐隐还能听到前头热闹的声响。
兰杜看出她并不厌烦这样的热闹,神情轻松半带打趣地轻笑道:“往前都是听兰齐说得天花乱坠的,今儿托您的福,可算是见到杀猪的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