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中堂胆气包天,有何不敢?他还会欢喜佟国维有这样与你相关的大把柄送到他手上,你母亲既为民女出身,便是彻底断了他眼中的,佟佳氏女的后位了。”书芳口吻淡淡,黛澜轻轻阖眸。

她闭目沉声,极力让自己语气平缓,却又控制不住地带有几分泣音,一种极强烈的情绪在她胸口里横冲直撞,她的养性功夫修炼得极好,此时却无法让自己心神真正冷静下来。

她话中带着浓浓的、遮掩不过的沉痛之意,一字字道:“我阿娘过世,我为她守孝三年,服丧食斋,时时刻刻所念,均是祈求她在天之灵能原谅我回府认父的不孝。”

敏若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安慰。

黛澜幼年时受过许多的苦,身体受过重创,如今每逢春秋还爱犯咳疾,身形总是消瘦的,此时敏若手下冰凉的温度时刻提醒着她,佟家父子曾给黛澜母女带去怎样的灾祸。

静默须臾,敏若低声道:“今日过后,令堂在天有灵,亦可聊有安慰。”

黛澜咬着牙,字字泣血,“哪怕不能让他因此落罪、不能让他为我阿娘偿命,我也要他身败名裂,要他遗臭万年!”

书芳定定凝视着她,眼中忽也有几分怅然,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当中。

敏若心里微微一叹。

康熙不会因黛澜母亲之事问罪佟国维的,一为佟家声誉、布尔和声誉;二也为满汉一家的形象。

黛澜的母亲是前朝官宦家女子,家人殉国,留小女存世。这身份在天下人眼中天然便与佟国维存在着矛盾,而其中又牵扯到道门信仰,关系更是复杂。

康熙不愿引起民愤,激化满汉矛盾,必不会允许这件事广为人,又何谈以此问罪佟国维。

其实早年在一众旧勋家中,如黛澜阿娘那般的事也并不少见。乍得权势,乍入中原。在关外马背上纵横驰骋的“巴图鲁”们,醉心于京师女子姣好容色,哪顾得佳人是否真心相许,哪念得佳人是否甘心情愿。

他们只需凭权势得到,初尝权势滋味,便如陈年的佳酿美酒,令他们沉醉在其中不可自拔。

可做得如佟国维那么绝,在人宁死不愿时以人至亲之人性命相迫的,到底还是少数。

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弱势,身不由自主、命不由自言。而朝代的更迭,政权变换的冰冷,无差别地伤害着所有弱势群体,又似乎更重地伤害着处在弱势群体的底层中的女性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