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突然坐倒在地,乱扯胡子,放声大哭。瞧得众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觑,只郭靖知他脾气,肚里暗暗好笑。周伯通扯了一阵胡子,忽然乱翻乱滚,哭叫:“我要坐新船,我要坐新船。”黄蓉奔上前去,阻住四名哑仆。
洪七公伸手扶起周伯通,道:“我陪你坐新船。黄老邪古怪最多,咱哥儿俩可不上他的当。”
周伯通大喜,说道:“老叫化,你人很好,咱俩拜个把子。”勾住洪七公的手臂,往那艘新船走去。
黄药师快步抢在两人前面,伸开双手拦住,说到:“黄某不敢相欺,坐这艘船实在凶多吉少。两位实不必甘冒奇险。只是此中原由,不便明言。”
洪七公哈哈笑道:“你已一再有言在先,老叫化就算晕船归天,仍赞你药兄够朋友。”
黄药师哼了一声,道:“两位功夫高强,想来必能逢凶化吉,黄某倒多虑了。”
郭靖踏上一步,道:“周大哥既然执意要坐这艘船离岛,那也请一并带上兄弟。”
他知道洪七公为人仁义,知道这船必有古怪蹊跷,周伯通又身上带伤,不愿令他独自犯险。心想:“我是周大哥的结义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何能够丢下他一个人去?”
这话出口,黄药师顿时勃然变色,道:“你说甚么?”
郭靖道:“弟子原本就要回中原办事。想先回一趟江南,见一见我六位师父,向他们禀明婚事,回头再来接蓉儿一道回蒙古去见我妈妈……”心想黄蓉同自己六位师父仍有芥蒂,自己先到得师父跟前,将此事回明,略作转圜,方为万全妥当之策。
不想一句话尚未说完,黄药师脸色一沉,喝道:“你刚刚叫我作甚么?你今日若是执意要上这艘船,那就不要再叫我一声‘岳父’,今生今世也休想再踏上我桃花岛一步。姓郭的小子,你听清楚了没有?”
郭靖一呆。自那日同黄蓉定亲,正式改口以来,黄药师一直待他和颜悦色,这时竟然突然翻脸,疾言厉色起来,不由得令他心生寒意。
洪七公眼看话要说岔,心知不妙,急忙以话拦话,挡了一句道:“他甚么事又不称你的心啦?”
黄药师不答,脸色一寒,厉声问郭靖道:“那《九阴真经》的下卷,是不是你给周伯通的?”郭靖道:“有一张东西是我交给周大哥的,不过我的确不知就是经文,若是知道……”
周伯通向来不理事情的轻重缓急,越见旁人疾言厉色,越爱大开玩笑,不等郭靖说完,抢着便道:“你怎么不知?你说亲手从梅超风那里抢来,幸亏黄药师那老头儿不知道。你还说学通了经书之后,从此天下无敌。”
郭靖大惊,道:“大哥,我……我几时说过?”
周伯通霎霎眼睛,正色道:“你当然说过。”
郭靖有口难辩,颤声道:“岳父……”
黄药师将脸一沉,厉声道:“你这狡诈贪得的小子,谁是你的岳父?今后你再踏上桃花岛一步,休怪黄某无情。”反手一掌,击在一名哑仆的背心,喝道:“这就是你的榜样!”这哑仆舌头已遭割去,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叫,身子直飞出去。他五脏已被黄药师这掌击碎,飞堕海心,没在波涛之中,霎时间无影无踪。众哑仆吓得心惊胆战,一齐跪下。
那哑仆虽早就死有余辜,但突然无缘无故被他挥掌打入海心,众人都不禁暗叹:“黄老邪当真邪得可以,没来由的迁怒于这哑仆。”郭靖更是惊惧莫名,屈膝跪倒。
黄药师脸色如同罩了一层严霜,拱手向周伯通、洪七公、郭靖道:“请了!”不由分说,拉起女儿的手,转身便走。
慕容复萧峰远远见得周伯通坐地大哭,不过相视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后来见得黄药师面色渐寒,同郭靖争执起来,声音渐高,又提掌击毙哑仆,心知事态有变,急忙起身赶去。慕容复往黄药师身前一站,拦住他去路,正色道:“药兄,我这个徒儿怎么冒犯你了?”
黄药师脸色铁青,模样怒不可抑,见得有人拦在前头,脚步一缓,长眉一轩,似乎便要发作。待得瞧清楚是慕容复,却又强自按捺了下来,哼了一声,冷淡地道:“你自己问你这个好徒儿罢。”身形一动,绕过他便走。
黄蓉待要和郭靖说几句话,只叫得一声:“靖哥哥……”已被父亲牵着纵出数丈外,顷刻间没入了林中。
洪七公皱眉道:“这个黄老邪,真是邪得可以。”
萧峰向洪七公问明前后事由,却也未听出个所以然来,皱眉道:“这船你们真的要坐?”
话音未落,周伯通抢着道:“当然要坐!黄老邪不要我坐,我偏生要坐。他一艘死船,能把咱们三个活人怎生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