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一顿,道:“倒是刚刚这一首《垓下曲》,古法本当用变徵之声,我听岛主却用了羽声。请问是甚么讲究?”
他这一句问出来,黄蓉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她知道父亲向来自负,比起武学来,倒是将自己在音律之道上的造诣看得更重,倘若有人敢出言挑战他在琴棋书画上的权威,那简直同批龙鳞、捋虎须无异了。
心惊胆战地望向父亲,果不其然,见他脸色一变,道:“有什么不对吗?愿闻其详。”
慕容复道:“岛主莫非不记得《战国策》中是怎么说的了?变徵悲凉,羽声慷慨。楚霸王穷途末路,何来‘慷慨’一说?”
欧阳锋似有意似无意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道:“‘曲有误,周郎顾’。药兄,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黄药师脸色慢慢沉冷下来,一字一句地道:“不错,后生可畏。指摘得不错,果然是‘雏凤清于老凤声’。承蒙不弃,老朽愿为公子再奏一曲。”
也不等慕容复答复,喝道:“大家都掩住了耳朵。”
黄蓉乍闻此语,大惊失色,急唤道:“爹爹!”与此同时,郭靖一步踏上,萧峰眼疾手快,拽住他腰带,一把扯回,压低声音喝道:“不许插手!这是你师父同蓉儿父亲的较量。”
黄药师眼光不离慕容复身上,缓缓地道:“这首曲子是老朽自谱,唤作《碧海潮生曲》。今日献芹,请公子斧正。”
举箫就唇,如鸣琴,如击玉,发了几声,悠悠扬扬,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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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ir: 本文主角和配角的史观均不代表我本人的史观,也不代表本文的史观,请勿展开讨论。我连简谱都认不全,更不要说五线谱了,这几章的主旨很简单,就一个字:打。
《天龙》原著看描述,慕容复琴棋书画都可以说有相当的造诣,这一点没有什么太大的争议,不赘述。原文通过王语嫣之口说他不愿意识汉字,不愿意读汉人书,这一点我是不buy的。一个精通各家书体的人不至于不读书,更何况“不愿意”跟“不会”是两回事:慕容复一生大概就没有做过多少他真正愿意的事情。
总而言之,查老师,也不是这么个黑法儿吧
第27章
黄蓉只听一个前奏便知父亲动了真格,心中大起忧急,唤道:“爹爹!”黄药师不加理会。
只听箫声一起,似浅笑,似低诉,柔靡万端,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神一荡。继而渐渐急促,似是催人起舞。那数十名白衣女子适才已见识过厉害,这时如临大敌,将耳朵捂得紧紧,不敢令半丝音韵透入。欧阳克耳朵是塞住了,然而神思不属,欧阳锋则隐有好奇之色,各人皆转着不同的心思,却是不约而同地都向慕容复望去。
只见他神情并无甚异样,同往常一般眉心微皱,双眼微阖,凝神静听,并无为箫声为难左右之状。
欧阳锋不禁大奇,心想:“他居然有这个定力,扛得住黄老邪的《碧海潮生曲》?我同老叫花专守不攻,对他箫声自然是应付裕如,却也不敢有丝毫怠忽,才能不显出行功相抗之态。这人如何竟能办到这样举重若轻?”
洪七公只乐得眉花眼笑,屈起手肘搡一搡郭靖腰间,悄声道:“你师父今天可替咱们长脸啦!”
郭靖本就不怎么忌惮他箫声,不明其意,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想:“我师父本领高强,这曲子连我都难不住,怎能难得倒他?”
黄蓉却是又惊又喜。她自幼听惯了父亲吹奏《碧海潮生曲》,又曾得他详细讲解,尽知曲中诸般变化,父女俩心神如一,自是不受危害,但知父亲的箫声具有极大魔力,生怕慕容复抵挡不住,败下阵来,这时见他神态自若,似乎应付自如,心中顿时一宽。
只见父亲脸色凝重,吹出的洞箫声却情致飘忽,缠绵宛转,这时乐曲已推进至第二个乐章,模拟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她深知这一段的利害,心中暗惊。
转头瞧慕容复时,只见他仍旧凝神静听,听到这里,忽而微微皱眉。
朗声道:“岛主一人独奏,孤掌难鸣,有甚么趣味可言?知音难觅,我来合奏。”
黄影闪动,掠至郭靖身前,左臂轻舒,伸手望郭靖腰间一带,抽出一物,顺势“呼”地一声抖了开来。
那是郭靖腰间时刻系着的一条软鞭。他自幼跟随韩宝驹修习“金龙鞭法”,一套鞭法翻来覆去地练了许久,烂熟于心。韩宝驹嘴硬心软,疼爱徒弟,专门托人于中原定制了一条软鞭,赠给郭靖,他视若珍宝,随时系在腰间,不肯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