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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道:“你忘了那天晚上马钰是怎么同你说的?他说,这不仅仅是为了郭靖,也是为了你。”

慕容复一怔。皱眉回想片刻,道:”不错,他是这么说的。怎么?”

萧峰叹道:“原来你并没有听懂他这句话。马钰不令我收郭靖为徒,正是因为我同郭靖的性情太过相似。要是我同他到了一处,今日若再有第二个雁门关,郭靖多半就会是第二个我。”

慕容复震了一震,抬头向他望去。他的眼睛映着跳动的火光,是深沉的琥珀的颜色,令人心悸。

萧峰道:“马道长是真正得道之人。他见了你,就晓得以你的性情脾气,正应当同靖儿这样的徒弟切磋琢磨。以他的淳厚仁义浇你的块垒,取你的聪颖见识补他的纯善,这才当得起‘教学相长’四字。师徒之间,倘若光是武学相长,那才真正没有意思。你们两人,何止于武学?这些年来,你教了他许多,可是郭靖也教了你许多,你察觉不到你自己在变,我却全都看得见。”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瞧了一会慕容复,叹一口气,伸手搂住他肩头,将他揽向自己身边。

撼一撼他肩膀,道:“你同靖儿两个,缺一不可。无论是哪一个换成其他人,那都是不行的,不为甚么,正因为他是他,你是你。慕容,你要知道,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可是人也是最固执、最不善变的东西。如果没有你,郭靖不会是今天这样,如果没有郭靖,你也不会是今天的你。”

他停下来,沉默片刻,道:“许多时候,我也希望你从来都不是甚么大燕国的子孙,希望你把这些东西统统忘掉。可是要是那样,你也就不是你了。”

他拥着慕容复肩头,感觉他整个身躯骤然震了一震。

萧峰没有再说甚么,同他并肩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松开他俯身拨火,咳了一声,道:“刚才那些都是大道理,怕不要把你给听烦了。往小了说,你这个做师父的也大可不必为徒弟担忧。我像靖儿这个年纪的时候,远不如他懂事,天天在外头生事寻衅,绝谈不上给我师父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