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镜容圣僧来府,原本孤傲的、清冷的女子, 竟也如同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少女般, 偷偷躲于水榭之下, 笑得明媚而羞赧。
他从未见过这般生机勃勃的葭音。
她就像是一朵花,一朵本该盛放的、极美极灿烂的花朵,却被深深府邸无情地圈养在阴冷潮湿的地缝中,不见天日。
正发着呆,耳边传来戚小芸幽幽一声叹息:
“夫君,其实我觉得……嫂嫂她挺可怜的。”
少女眼中,多了几分共情。
“嫂嫂不满十六就嫁进来,年纪轻轻守了寡。要是换了旁人,定然受不得这种没有盼头的日子。即便当初她是林家花钱买来的,如今已经整整三年,应该也还清了。”
“夫君,要不我们替二公子写一封和离书吧。”
林子宴右手一顿,咬着那三个字,一阵沉吟:
“和离书?”
戚小芸目光灼灼,点头:“嗯嗯!”
她知晓,不光是她自己,她的夫君亦是对林二夫人敬重不已。一则顾念着长嫂如母,二则,嫂嫂确实为林家付出了太多。
三年时间,她将林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林三握紧了笔。
不过片刻,男子目光一阵坚决。他下笔如飞,奔放的字迹顺着浓稠的墨,倾泻出来。
另一边,西厢房里。
月色沉寂,葭音将发钗轻轻拔下来,平静地放入宝箧中。
似有幽幽风声从丛林间穿过。
她下意识地往外望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空空如也的庭院。月光悄怆而坠,带着婆娑的树影也一并落下来。
她一阵失落。
自上次分别,已经过去了十日有余。
秋意越来越浓,葭音抱了床被子,倚在榻上绣着一顶虎头帽。这十来天,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下去,她很多从都有所冲动,想像以往那般不顾一切地跑去梵安寺。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正发着呆,凝露敲门走进来。
“夫人,外头好像出大事了。”
这丫头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阵微凉的寒风,涌入房中。
“什么事?”
凝露看上去有些慌张,她把外套解下来,挂在手肘上。
“夫人,城东那头好像闹了什么瘟疫,听说死了好多人哩!那边的官儿还当是普普通通的小病,瞒着没上报,任由那瘟疫在村子里头传了开。现在整个泉村差不多都全军覆没,可吓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刚从外面买回来的桃花点心打开。
葭音执着针线的手一顿。
“你刚说什么,整个村子都全军覆没,那……大夫呢?”
“大夫郎中都跑了,没有人愿意去那儿。如今谁还敢踏入那村子呀,村里到处都是染疫的人。不光大夫们,就连管辖此处的官员医工都跑了。”
凝露叹息,“村子里的老百姓真是可怜,现下又没有人肯去那里,恐怕也只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