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幼童见她们脸色,心中顿觉不妙,面露苦色,若非只得他一个年岁小的书童可进后院,哪里轮得到他这笨嘴笨舌的前来献丑,思罢,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梗着脖子小声道:“我家公子说,抓到这个风筝的小姐若是不愿,自是可将其退回去的,他正在隔花门那头站着,只求小姐瞧上一眼。“说罢,紧紧低下头,缩到一边去了。
他话中显然所提为迎春,叫她心中大撼,不免依这那幼童所言,朝门边看去,遥遥只见一个年轻公子立在门侧,见她望过来,长长作了个揖,又赶在他人所见之前,退回了门口,只若隐若现见瞧出些俊秀的模样。
迎春正瞧见他腰间别着一只竹雕的扇子,身上衣裳是青灰直襟长袍,上绣祥云苍松。电光火石间,便想起怀里藏着的那封信上所书,明了此人为谁,所作为何事。霎那便见迎春面布微微红霞,微屈膝行了个礼,攥紧手头的纸鸢,低下了头。
见状,那幼童好似得了令,也不含胸低头了,直道:“小姐可是愿意收下此纸鸢?若愿,奴便回去复命了。”说罢,又补充道:“我家公子姓江,字隐堂,叫我报上姓名来,但叫小姐知晓。”
闻言,便是探春惜春两个也知晓了,其中自有隐情,当时便是众人瞧向迎春,见其轻微点头,才舒出一口起来,那幼童也才蹦蹦跳跳着朝门边跑去。
不及探春两个见尘埃落定了,要来盘问,王夫人便施施然从一侧上前来,手上捧着几根香柱,道:“可是玩的尽兴?我方才见前院已少人,你们便随我上香祈愿去吧。”说罢,又瞧见迎春手上风筝,也不问来由,只道:“倒是画的不错。”
迎春微微脸红,将风筝往后收着些,同另外两人一道跟着过去了。
话分两头。却说王夫人并三春去上香之时,本也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宝玉眼见着院子里愈发冷落,兼之没有王夫人束着,换了身衣裳便出门寻玩去。他原是个无尽痴心至淫至欲的,便是现今家中没落了,母亲同祖母也还将其视若珍宝,行事间少有掣制。
如此,宝玉出了门之后,便从容往那些个青楼中走去,趁请些许落魄的清雅妓子吃杯儿热酒。正到了寻常去的屋子中,叫老鸨要寻往日里要好的那个朝辞姑娘,谁知今日竟然不凑巧,赶在宝玉前头,正有人点名要朝辞作陪。
老鸨陪笑道:“昨儿个院中正新出一位千芸姑娘,正与朝辞相同,都是个弹琴卖艺不卖身的,奴家叫她来给公子作陪可好?”
宝玉先闻得朝辞来不得,先闷了几杯酒,又听老鸨所言,呆着眼不说话,有些沉吟纠结之意。老鸨见状,先将千芸叫上来了,叫她好生伏侍着。
谁知宝玉这呆子一见到千芸,便嚷嚷起来,叫她下去。原来宝玉从前做富贵纨绔的时候,只有叫妓子作陪的,现今上赶着过来已觉无面,偏生遇到一个纤纤袅袅如黛玉,风流婉转如宝钗的朝辞,自将往日之情尽数寄托在她身上,本以为此等妙人虽少,那千芸身上也是有三两分韵味的,可偏生千芸是个同朝辞别样姿态的,便叫宝玉恼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宝玉同茗烟一推一攘地出了门去,四处寻朝辞的身影。
偏叫他们运气好,老鸨还没来得及制止,宝玉便瞧见朝辞正在院子中同一华服男子嬉笑。宝玉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上来就去一把扭住那个男子道:“便是你夺走的朝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