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疑了一下,方才发现他的视线并未在我的身上停留。

「上来吧,笨蛋。」他语调不耐,目光却始终绅士地投往其他方向。

夕阳从水面漫上迹部景吾昳丽的瞳孔,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美丽。

呛水后的鼻腔有些刺痛,我咳嗽了两声,用力握住了对方仍在滴水的指尖。

被湿淋淋地捞出水池后,我在女仆小姐的带领下进行了一番漫长的休整。

我走出浴室,换上对方准备好的真丝睡衣,然后仰躺在足够睡下三个我的松软大床上,茫然望向被华丽美学所武装的陌生天花板。与疲惫感一同袭来的还有今日比赛的记忆,不管我眨多少次眼睛,那个人纹丝不动的身影始终停留在那里,没有丝毫消失的迹象。

门在这时响了两下,我以为是来送东西的佣人,然而应声后支起身子,对上的却是迹部景吾坦然自若的脸。

「喂——」我下意识地蜷起双腿:「要过来的话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本大爷有敲门。」他示意般抬了下手腕,环顾一圈后似有困惑地皱起眉:「说起来,这明明是本大爷的房间。」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即将跳下床去的前一秒又突然反应过来,带着怨气看向迹部景吾:「喂,耍我就这么有意思吗?」

先不说女仆小姐怎么会在迹部的房间里准备我的睡衣,他要是真把这里看作是自己的寝室,进来之前又怎么会想到敲门呢。

「怎么,这栋别墅里的每一间屋子都可以算是本大爷的房间。」对方毫不心虚地回道:「有什么不对么?」

「」

我颇为无语地沉默片刻,叹着气转移了话题:「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视频会议。」他打量了一下坐在床边的我,下一刻身旁的软垫突然陷下一块。我转过头,迹部景吾已经完美复刻了我刚才的状态,张开双臂毫无防备地倒在了床上。

这家伙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卧室了?

我犹豫了一下,弯身凑过去问道:「呐,你有想过,全国大赛结束以后的目标吗?」

「这还用问吗?」迹部景吾闭着眼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打网球到不能打的那天为止。」

我知道迹部景吾不是喜欢给自己设限的那类人,而促使他在狂傲中加入一丝理性的缘由,只能是他曾经亲口对我说出的那个词语。

「责任」——而我终于也能够做到和他一样,在不断向前的脚步中与这份重量和解,并且坦诚相待。

我垂下眼睛细细打量着迹部景吾的脸,换做是在学生会室初见他的那一刻,我永远也想不到我与这个人的牵绊居然会深入至此。

那个眼神遥远而虚幻的人,在赛场上无坚不摧的人,就这么脆弱而安静地停留在我的身边。

我感觉心跳得厉害,那个固定在我眼前的如同魔咒的影子开始一点点支离破碎,最终变幻为此刻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孔。我可以看到他皮肤上纤薄的细小绒毛,睫毛下方淡淡的青色痕迹,以及并未完全舒展开来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