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万两啊!摩擦着手中的玉扇,弘曦忍不住沉沉地吐了口气,这还只是当时能拿出来挪用的数字,织造之巨利,当真可见一般。

日头渐升,似火一般的余晖倾泻而下,粼粼波光之下,江上的雾气也逐渐散去。伴随着一阵喧嚣之声,江宁码头四个大字赫然就在眼前。

岸上,以曹顒为首的众官员们早已等待多时,随着弘曦几人从大船上走下,一众官员齐齐跪迎在地,一个个俱是低头敛目,不敢有丝毫僭越之举,

此次江南之行,不说那位睿郡王,光是皇阿哥便来了两位,其中还有位极得帝心的昭慧亲王。这般大的阵仗,如何不教人心中惴惴。便是平素再过八面玲珑之人,这会儿也不敢过多出头献媚。

如此种种,倒是将为首的曹顒给显了出来。

见到来人,连弘曦都不免惊了一瞬:

上好的脂粉都遮不住的苍白面色,一身官服即便穿戴齐整,瞧着仍似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行走间哪怕尽力掩饰,仍是遮不住的虚浮。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数年,原本清俊儒雅的佳公子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大人既是身子不适,合该在府中好生修养才是………”轻扶了下眼前之人,入手一片枯瘦,弘曦特意放缓声音道。

“几位殿下远道而来,臣等不曾远迎已是罪过,又如何能偷闲在家?”看了眼弘曦身后一身钴蓝色钦差服的曹硕,曹顒眼中不觉带上了些许悲意,很快又迅速掩了下去。转而对着弘曦郑重拱手一礼道:

“奴才当日离京匆忙,还未谢过殿下的活命之恩,若非殿下仁德,奴才这条小命早就………咳咳………”

随着几声轻咳,曹顒脸色肉眼可见地又白了三分。

弘曦见状忙摇了摇头:

“曹大人言重了,当日救你的特效药物乃是希尧一手研制,赐下此药的是皇玛法,本王不过因缘际会,在皇玛法那里提了几句,实在当不得曹大人如此。”

话虽如此,曹顒依旧拖着病弱的身子认认真真行了一礼。紫禁城谁人不知,若无昭慧亲王数十年如一日的财力支持,又哪里会有这么些奇药现世。

看着队伍中的曹硕,许是心中明白大难将至,一路走来,曹顒只温言细语地将江南织造近年来的情形一一道来,连弘曦最感兴趣的织工一块儿,都近乎言无不尽。

“自先帝以来,江南丝织业逐渐繁盛,现如今织机总数约达6万余台,以此为生的织工约计二十余万。而这其中仅江宁一地便占有三成之数………”[1]

即便明知此行结局难料,这人面上依旧不带分毫惊惶之色,面对弘曦等人,声音不疾不徐道。

最后,弘曦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虽眼界能力都同其父差之远矣,却也自有独一份儿的心性气度。

略带沙哑的声音尚在耳畔,弘曦此刻不由同安宏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这么一个人,当真会因急于摆脱亏空而慌不择路,在皇阿玛明查贪污之际做下此不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