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些年……一直都在京城么?“
妙玉摇了摇头,“师父一直在姑苏玄墓山蟠香寺修习,直到康熙四十五年,听说京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这才带着我进京求法……”
老人的脸上已挂出了两行斑驳泪迹,她不忍再说下去,缓了缓方道:“师父她身子一向康健,突然起了高热,当夜便圆寂了……万岁爷您放心,她九旬高龄方走,也没受罪,走得时候脸上仍是带着笑的。
康熙闭上眼,点了点头,“额涅可曾…可曾提过我?“
妙玉想了想说,“师父她那时烧得昏昏沉沉,我随侍左右,确是听她喃喃念了几句哥子、老祖宗、慈宁花园云云。”
“从前额涅就一直唤我哥子,”康熙弯了弯唇,陷入无边的回忆中,脸上绽出了一点笑意,“她还提到了老祖宗?额涅在老祖宗身边伴了六十多年,她既然肯将你收在身边,那么老祖宗应当也会喜欢你……”
老人站起身,背着手走到南窗前,向远处晦暗的树影眺望,“从前,朕还不是万岁爷的时候,便全蒙额涅训迪,后来朕到出宫避痘,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只有额涅不怕被传染,每天骑着马往来于慈宁宫和朕避痘所之间,给朕带朕最喜欢的枣泥糕…”
幼年回忆像一层朦胧而柔软的纱,包裹住了这无边孤寂的帝王,沉寂了许久,他才被窗外的一阵风唤回到眼下,拿衣袖抹了抹眼角,转过身问妙玉,“还有么?可还曾提过朕么?你全部都—一从实说来。”
妙玉顿了一下,“万岁爷,您向来不信先天神数,只怕我说了您也未必相信……师父临走之前的最后一句,她说她本是草原之人,不爱在那山土里埋着,要将幅躯壳火化了洒在城外草场上,这些我都办过了…而这藏经盒师父让我仔细收好,他日不得已之处,只拿给您看便是……师父说,念在她曾服侍您一场,您也曾唤过她额涅……应当,应当不会为难我…”
窗外的风慢慢静了下来,檐角叮咚作响的铁马声逐渐变得细碎绵长,沉默的香炉哔剥声里,康熙抬起眼凝视她,慢慢说了一个字。
"好。”
妙玉不解地抬起眼看他,却见万岁爷侧过脸去摩挲那藏经盒上的宝石,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孩子,明日朕要去畅春园,你…随朕一同去吧。”
胤祥照旧一起床就往宗人府去,大宗令仍是那不疾不徐地模样,笑呵呵道:“你那小福晋啊,昨夜就被万岁爷叫去问话啦。”
胤祥惊出一身冷汗,“汗阿玛不是今天一早就去畅春园了么?难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