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夫人的幕和妙玉的衣冠冢便在祠堂后圈出的一片空地上,当地人称为常家墓园。
这是张氏在女居士的建议下,来墓地给胡夫人请罪的第三夜。
前两夜,妙玉带着绿杯躲在一片土丘后偷听,听她罗里吧嗦、主次不清地念叨,当年常老爷是多么爱重她,她这些年照顾那个智力不高的儿子有多费劲,总之不见一句真心的歉疚,颠来倒去,无非是为了常家后代着想,让胡氏好好投胎,别再纠缠了。
妙玉算是听不下去了,眼看时辰差不多,便按照预先定好的计划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衣服,然后自土丘后慢慢站起身来。
张氏不敢让别人看见,于是只提溜个灯笼,连随身的婆子也只让在祠堂外守着,不叫跟进来。这会子念了半晌,正打算差不多就收的时候,黑灯瞎火里猛地听见一声动物哀嚎,接着矮山后微弱的光亮一闪,黑森森的密林里映出胡夫人苍白凄厉的脸。
当然,这肯定不是胡夫人的幽魂,而是妙玉假扮的。
她本来就与母亲有几分相似,趁着夜黑风高,换上一件白色中衣,头发披散下来,脸上涂些死白死白的香粉,再让绿杯做足了灯光和声效氛围,在心怀鬼胎的张氏眼中,那便是胡氏幽魂现了真身,索命来了!
“大大大太太………”张氏面色惨白,一身华服在泥里打了个滚儿,显然吓得不轻,“你你你可是不满意,我我我带了纸钱,我再……再烧几张。”
她装模作样地去够那翻到在墓碑边的竹篮,只是大概腿已经全然软了,怎么扭动都站不起身来。
“张氏,”妙玉压着嗓子,用那种练了许久的、空灵似梦的语调说话,“我不缺钱,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绿杯蹲在土丘后面,朝妙玉的中衣下摆不住扇风,在张氏眼中,那胡夫人的鬼魂宛如漂浮在夜色一样,只要一个不随她意,便会飘过来勾走张氏的魂魄。
“我我我一定知无不言,”张氏索性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告饶,“只求太太放过我和我的儿
子!"
妙玉叹了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这张氏虽有万般不堪,但是疼爱孩子的这份心,竟叫她有些想念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了。
“好。”她斩钉截铁地说,“第一个问题,我在底下孤苦无依,可不想做枉死鬼,当年……我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你动的手脚吗?”
张氏呜咽了一声,“太太啊,我,我对不住你,那毒是我下在你日常喝的药里的,可可可那毒粉真的不是我买的,今日拼死我也要说出真相,不能叫你白白缠着我,是……是老爷他命人塞给我的!太太啊,要你命的,就是咱们的好老爷好知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