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种种便超出胤禩预料了,胤礽到底心性凉薄,伤透了万岁爷的心,既然多罗郡王无恙,东宫被废,又没找出一个残害老十八的动机,胤禩干脆将计就计,将下毒一事悉数推到当日行踪不明的胤禛身上,而废太子乐得少担一项罪名,多罗郡王巴不得内讧起来,两人都顺水推舟,引着脏水一路往前日风头正盛的雍亲王身上浇去。
可是奏本是递上去了,引得万岁爷对胤禛心存怒意,但到底晚了一步,他胤禩也再无可能觊觎储君之位了。
半晌,只听得胤禛捏着拳头回道:“若是有人布局,必定会留下破绽,只要汗阿玛您给我一些时间……”
康熙冷哼一声,很快地摇了摇头,“朕不能……”
胤禛闭上了眼,宛若身处无间地狱,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很利落敞亮地走过来,走到最前面,撩袍跪倒在地。
胤禛心底升起一点不祥的预感,拧过头看身边那人,颤声唤了声:“十三弟……”
胤祥向着龙椅上的那人挺直了背,“事已至此,儿臣相信汗阿玛迟早会查出真相的,”他抬眼朝那“正大光明”的匾额看了看,眼中是康熙从未见过的傲气,“此事是儿臣授意,与四哥没有干系!”
后头传来冷笑,不知道是八九十中的哪一位皇子发出来的。胤禛依然在那儿跪得笔直,想去抓前面十三弟的袖角,但肩头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胤糖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老十三,你一向和四哥形影不离,人是四哥见的,你却说事你办的,还一口咬定此事与四哥无关,这很难解释得通啊。”
胤祥头也不回,淡淡一笑,“人的确是四哥见的,不过四哥性情淡泊,与诸位大臣只是君子之交,而我从前一直为二哥做事,深受二哥教诲,此次哨鹿之行,多罗郡王弹劾二哥,我自然心生不满,便趁着几位大臣与四哥见面的机会,偷偷授意行宫侍卫向多罗郡王下毒……”
他回头看了看几位兄弟们各异的神色,不等任何人说话,便拜倒下去,“万事一身,罪在儿臣一人,请不要责罚四哥,儿臣愿入宗人府,等候汗阿玛亲鞫,听旨发落!”
出乎众人意料,万岁爷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缓缓在龙椅上坐下,神色变了几变。
直至过了许久,方轻声道:“既然如此,也不必押送宗人府了,你回阿哥所收拾收拾,去养蜂夹道胡同待着……没朕的旨意,往后不准出门一步…老十三,你好好反思反思吧!”
胤祥面上无悲无喜,更深地往冰凉的地砖上叩头拜去,“谢汗阿玛。”
凤藻宫紧邻着一片芙蓉小苑,深秋的叶片被雨滴洗过,树影深绿如潮,衬着一抹红墙,元春携一把古琴、一本《澄鉴堂琴谱》,坐在苑中细细把玩,她夙精音律,师从金陵派,坐花觞月,按谱征歌,奏起来很有些高古端严、恬逸洒脱的意味,只是天到底凉了,摸了片刻弦,寒意便会顺着指尖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