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塾笑着作揖,“这是自然,请太太放心。”
暮春的午后东风泛过宫墙上的黄琉璃瓦,凤藻宫里的池馆闲花蔓草纵生,元春坐在窗下的炕上做绣活,抱琴掀开帘子走进来,将怀中泥金笺递过去,“娘娘,家里宝二爷来信。”
她转头看一眼笺面,走的正经的递信通道,不是那条她和王夫人通信的私路,看来内务府的人已经查过了,并没什么不能提的,她这会眼中干涩,并不想看字,因此对抱琴说:“你看吧,宝玉向来话多,只捡重要的说说,我听着便好。”
抱琴“哦”了一声,拆信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学堂正在修补,宝二爷约是在家中无聊,跟娘娘撒娇呢,”她往下看了几眼,又道,“兆佳姑娘如今也常往家里去,二爷想求娘娘开金口,让兆佳姑娘回大观园待嫁。”
元春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绣活,“宝玉如今也十四五了,怎么还这么天真,那姑娘如今是尚书府的养女,上哪儿住去岂要经我同意?”
“大观园到底是娘娘的省亲别墅,”抱琴笑着替宝玉周全,“宝二爷这也是难得用心了。”
元春无奈地笑了,点了点头,又想起一桩来,“上回让你写信往姑苏查的事可有回音了?”
抱琴说:“正要和娘娘禀告呢。”她向窗外看了一眼,左右无人,才凑到元春耳畔道,“那兆佳妙玉可了不得,是苏州知府常文韬的亲生女儿!她娘也是常家的大太太,绩溪胡氏的嫡女,来头很不小,只是七八年前胡夫人病逝,继室扶了正,那妙玉不知怎么离家而去,后来常知府也到了年纪,便辞官返乡了,这还是问话人寻到了妙玉姑娘的乳母,才晓得了这么多内情,常知府对外面的说法一概是妙玉姑娘悲痛过度,随她母亲去了。”
元春起先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后面才渐渐松下一口气来,握着抱琴的手道:“还算是身世清白的,万幸没沾上前朝余孽,只是她这身世倒也透着古怪,怎地好好的大活人,非被亲爹说成是死人呢!”
抱琴摇了摇头,“她乳母也不知道更多的了。”
“这事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了,”元春思虑片刻,低低叮嘱,“另外,再和家里传个话吧,请太太和尚书夫人务必好好教导,圣旨这两天就下来,什么养女顶替的,定要提前串通好说词,等姑娘嫁过去了再露出马脚,只怕八阿哥一党会拿此事开刀。”
抱琴应了,转身往凤藻宫外走。元春转过脸,望着窗外,衰草淡烟里一架荼蘼开得正好,在寂寂的庭中飘过来有些喧嚣的白香。
开到荼蘼花事了,这繁丽的春日,终于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