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腆着脸儿对胤礽一笑,上清溪书屋找胤祥去了。

湖泊冷风阵阵,亭内石凳冰凉,胤礽阴沉着脸,侯在一株歪脖子老松下。

今儿是除夕夜,康熙原是心情大好,早起天没亮,胤礽照例面圣问安,殿内扑面而来的袭人暖香,见康熙放着一沓折子没批阅,反倒研究起今晚的宴席食单,两个嫔妃随侍左右研墨添茶,还叫他留下来吃宫里送过来的蟹黄瓜子,颇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情致。

谁知便在此时,康熙突然动了火。

一页靛蓝底的素笺猛地被撂在案下,胤礽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只见康熙扶着案站起身,龙颜大怒地俯视着他,旁边的嫔妃缩在角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好啊!好一个太子爷,你来给朕解释解释,今年蒙古送来的贺礼是怎么回事?”

胤礽颤巍巍伏倒在地,瞥一眼那散开来的单子,白纸黑字的写着“蒙古贡品”、“数目不足”、“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勒索截留”几个字眼。

“臣,不知。”他咬一咬牙。

靛蓝的布面子,显然是监察御史夹在食单里呈递过来的折子,可犯事儿的偏偏是凌普,满朝皆知那是太子奶妈的丈夫,落在万岁爷眼中,就成了他胤礽指使。

康熙没说话,胤礽便不敢起身,父子二人便这样对峙了片刻,胤礽只觉得一道寒光凝在他背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冷汗黏黏腻腻发了全身。

良久,康熙长长叹息一声:“太子,你出去吧。”

他不敢说话,提着跪麻了的膝盖,躬着身退出,殿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

湖水东面,太阳升起来了,红润润地顶在正前方,将冰面照成一片浅淡的橙红色,亭角铃铛响个不停,风啸声很大,胤祥一言不发地在风中吹了半晌,方觉神志清明不少。

后方隐约传来脚步声。

胤礽回过头,只见一个人绕过石墙,从花园中穿过来,远远看上去,丰神俊朗、神采飞扬,赤红的大氅,在阳光下发着淡淡金光。

那人离得更近了,胤礽眯着眼,见他身上穿的是四爪白蟒袍,外面罩了件赤红地织金胡桃纹氅衣,他本就年轻,样貌儿随他的字,端正昳丽,总被汗阿玛夸赞,这会子鲜衣怒马的衬着,愈发显出眉眼闪烁玉石样的光华。

胤礽只觉有些酸溜溜。

他也曾这样年轻过,想到瓜尔佳阿哈占太医家那个更年轻的美人儿,心头无名业火又添了一把。

“太子爷。”胤祥向胤礽拱了拱手,然后很利落地踏入鸢飞鱼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