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叉着手低头道:“要依儿子说,人要去是不中留。亲家老爷和太太都来了,只怕琏儿在这里也留不得人,还闹起来不好看。他不在这里也好。儿女亲事父母做主,若亲家老爷太太一定要带凤丫头去,我做父亲的倒能替琏儿写放妻书给凤丫头。这也是几辈子的情分在,何必非要留人,大家大闹一场,丢人丢到外头去呢?至于琏儿,等他办了事回来,再教训他罢了。”
贾母被贾赦气得心口直疼,难受得自家锤胸口,鸳鸯也顾不得避着贾赦了,忙上来服侍贾母擦汗顺气。
等贾母缓过来些,甄应瑶道:“老太太,既然亲家公都这么说了,您也就别费劲再留了。左右今日我们是必要把凤丫头和巧姐儿带回去的。还有凤丫头当年出阁的嫁妆单子,我们也带来了一份儿。上头所有东西,还望贵府上尽快找齐,别缺什么少什么的,不好看。”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王熙凤的嫁妆单子,亲自递到贾母手里。
贾母颤巍巍接过,一面落泪不止,一面指着贾赦骂道:“这就是你做爷爷的?儿媳妇你不留,连孙女你也不要了?你还要脸面,就赶紧求一求亲家老爷太太,不然传出去,外人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连孙女儿都不要,看你怎么见人!”
凤丫头必然舍不得巧姐儿,把巧姐儿留下,就是把凤丫头留下了!
这个没点儿算计的老大,他也不想想,凤丫头走了,琏儿还上哪儿去娶凤丫头这么好的媳妇回来?今日和王家闹翻,放凤丫头走,来日又怎么和别的亲戚处?凤丫头这些年辛苦,他就一点儿不记得?
贾母忽然心头一惊,眼睛向王子腾和甄应瑶看过去。
王家这下了决心大闹到底是为什么?两家几十年的老亲,难道……
贾赦听这几句倒被说住了。凤丫头去了无妨,还要把巧姐儿带走是个什么道理?巧姐儿虽然是个丫头,也是贾家的血脉!
这时五间荣禧堂内已不分什么男女老幼,全都混处一室。贾母坐在最上首,王子腾甄应瑶分坐下首,薛姨妈坐甄应瑶下首,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在侧间,王熙凤跪在贾母身前,余下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等都只站着。
贾赦便要转身向王子腾说贾巧姐的事。王子腾见状,直接站起来,做个手势止住贾赦开口,道:“今日凤丫头和巧姐儿我们必要带走。若贵府上不愿意,我们少不得只能把这事拿到衙门大堂里,请顺天府的大人评一评是非。那时贵府上可别后悔。”
这是在威胁贾母贾赦,若不许带走贾巧姐,就别怪他狠心,让贾琏尝一尝坐牢挨板子是什么滋味了。
王子腾这几句话抵得过别人几百句,屋内再没有人敢劝。
贾母泪流满面,伸手把王熙凤扶起来,最后问她:“凤丫头,你真舍得我这老婆子,也舍得你姊妹们?”
王熙凤也已泣不成声,说:“老太太,不是我狠心绝情,实在是这里没有我站的地方儿了。与其再赖下去,让老太太将来在孙子和孙子媳妇之间为难,不如我先去了,也算保全这些年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