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看他们眼下青黑,精神不济的模样,忙道:“今日入宫非是面圣,不过去太医院,与太医们见面商讨而已,两位不必如此紧张。”
吴大夫苦笑道:“大姑娘,我等都是草民,以往见过最尊贵的人家也就是贵府上了,哪敢想过还能入宫?那宫里是真龙天子住的地方儿,连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比我们高贵,这哪儿能松快……”
李大夫也道:“吴大夫好歹还是扬州城最德高的大夫,我以前只是乡下兽医……这,太医院的太医们诊治的都是贵人,我哪儿好与他们坐在一处,说东说西的?”
“两位大夫是只看轻自己,还是把我,把林家,把牛痘苗也看轻了?”
林棠知道两位大夫都是忠厚良善之人,林家细查过他们两家,别说他们自家人了,就是近亲中也无一人作奸犯科。吴大夫常不收诊金,免费给贫难人家治病,李大夫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兽医。
但为了让他们尽快打消这种“我低太医院太医一等”的想法,林棠不得不收笑沉了脸,问他们两个:“今日咱们入宫是为何?是因太上皇、皇上两位陛下盛赞牛痘防治天花之法,命我等速入宫传授与太医院。那这牛痘之法是谁花了将近一年的功夫找出来的?是我们姐妹与两位大夫。太医院确实聚集了天下最好的大夫,医术超群,可这么多好大夫在这上头却不如我们,两位大夫为何要自觉低人一等?今日该是他们敬我们,非我们敬他们。”
看李大夫吴大夫都被吓愣了,林棠又笑了几声,说:“还是说,两位大夫如此尊敬太医们,是想把功劳拱手让人了?”
两位大夫还没回神,林棠就放慢语速:“这是一份儿分量极重的功劳,我和妹妹当然不会把首功让出去,可这次功究竟是太医院的,还是两位大夫的,却是没定准的事。两位大夫都比我和妹妹大几十岁,懂得更多,您二位太弱势了,会不会叫人以为可欺?”
“太医院的太医有几十位,功劳可就只有这一份。不可能两位大夫和太医院几十位太医都得厚赏,总要分出先后。”她笑看着两位大夫。
上午七点,有太监到了林府接人。
林棠林黛玉在林如海书房招待了为首的大太监。
看那大太监竟穿着四品的服色,林棠忙笑问:“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额角已有了白发的大太监笑眯眯道:“咱家姓夏,两位姑娘叫一声夏太监便是了。”
林棠立时想到了这夏太监是何人,忙道:“原来竟是六宫都太监夏公公!我们姐妹不过无职幼女,竟劳动了您来接,真是受之有愧。”
夏守忠被捧得满面笑容,这才仔细打量这位林大姑娘,见她穿一件黛绿金线暗云纹的长衣,下面水色的裙子,裙下露出的非是绣鞋,而是一双薄靴,头上挽了单螺髻,正中一支点翠金凤,余下首饰不是白玉、便是碧玉,打扮得素净又大方,分明她是一双含情春水眼,弯弯的长眉眉尾低垂,却不见一点媚色,只见端方。
她身旁的林二姑娘,穿的也不是平常这个年纪小姑娘常穿的红色蜜色,是比林大姑娘身上略淡一些的烟蓝色,姐妹两人的发髻首饰几乎是一样,但林二姑娘端庄之余,更叫人觉得气度风流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