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抿唇:“薛家还在户部领职,还有几门好亲戚,不会娶一个家里败落的孤女的。甄家也不会为了这点事得罪薛家,让她做妾……倒是真有可能。”
“所以别管甄家不甄家的了,咱们不明说,难保薛家不会多想。模糊一些引人遐想更好。”林棠说。
林黛玉觉得她说的有理,又斟酌着写了几句话,放下笔:“我明日再看哪里能改。”
从京里坐船到扬州一个月,正是寒冬腊月,船舱外的风凛冽得能把人的皮肤吹裂。
但从扬州去姑苏,正是初夏时节,气候宜人,水里有了荷叶露头,两岸都是风景。
江南不比京城规矩严苛。在京中,大户人家的女子极少上街,出门大多要戴帷帽,而这里的姑娘都是尽情露出姣好的容颜。可因林黛玉和林棠容貌过盛,恐惹人觊觎,因此两人出门仍戴着帷帽。
此时已是傍晚,午睡醒后,两人在床上说了半个时辰的闲话,才慢悠悠的起来,携手到了船舱外面,看夕阳挥舞着绚烂的羽毛飞入黑夜。
“姑娘们,吃晚饭了。”雪雁说。
林黛玉要叫“紫鹃”,又反应过来紫鹃已经跟着贾琏回京去了。[注1]
“先放在屋里,我们这就进去。”林棠说。
她知道黛玉在想什么:“这么舍不得她,怎么没把她留下?”
林黛玉一叹:“她是荣国公府的人,将来两家少不了来往,好便罢了,若不好,她在这里也尴尬。况且咱们往庄子上去办的事并不好叫她知道。让她在扬州等咱们,岂不更是尴尬?所以她走了回家,和她爹娘在一处也好。”
午睡的时间太长,一个下午都在躺着,又说起这话,林黛玉一点儿也不饿了。
她问:“姐姐,你说你给凤姐姐写了信,她这次会不会听的你劝?”
“我也不知。凤姐姐一向主意大,上次我劝她的时候是个丫头,这次成了妹妹,到底人年轻,话也轻。她听与不听都有可能。”林棠说。
林黛玉叹道:“我知道,爹爹教琏二哥读书,你劝凤姐姐莫要放贷,这都是怕将来咱家和外祖家关系太僵,我夹在中间为难。”
“才十岁的孩子,做什么这么老气横秋的?”林棠伸手揉了一把黛玉的脸,“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就不觉得是父亲和我怕林家处境太过艰难?琏二哥两口子是外祖家的嫡长孙嫡长媳,这也是先结个善缘,好留条后路。”
她不容林黛玉再说,就拉她往里走:“天黑了,快吃了饭睡觉。船上不好多放灯烛,要看书写字,明日早起再看罢。”
三日后,船靠姑苏。
林黛玉已把那封信润色了十遍不止,让林丰着几个妥当人送去。
与林棠记忆里一样,林温夫妇生前在姑苏住的宅子前后三进,第三进是个小小的小花园,有五株海棠树,两株梨树,都开得正盛。抬头看,阳光从海棠和梨花的缝隙中透下来,风吹花朵纷纷扬扬洒落,落满了林棠的肩膀。
“姐姐?”林黛玉踮脚,给林棠拭去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