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一片椰枣树前。
远看像是一片,但其实不过只有三四棵,紧紧挨着簇拥在一起,就像是曾经相依为命的模样。
沙漠中,生命最顽强的植物并非世人所见绿色的刺掌,而是这些根系深达几十上百米的椰枣树,他们生的高大,扎根极稳,一旦立住,便会永远生长在那里,不挪不移。
玉罗刹在它们面前站了一会儿,而后缓缓盘膝坐了下来。
“……我知道,我并不该来的。”他垂着眸子,低声道。
十几年前,他费尽心血找到了曾经埋骨他处的父母亲姊,独自一人将他们葬在了这里,在茫茫无际的沙漠里,最好的隐藏秘密的地方便是沙漠本身。
也再也没有人能够用他的家人来作为软肋威胁他——早年玉罗刹初初崭露头角的时候,便有人用他阿母的尸骨设下陷阱埋杀他,那一次,他几乎是九死一生爬了出来。
而当他因为侄子的降生看了妹妹妹夫一眼,便给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带去了灭门之灾后,他便再也未曾来过这里。
他不来,便绝对没有人会觉得一片椰枣树会有什么特殊。
“我……”玉罗刹张了张口又,嘴唇嗫嚅了半晌,他坐在那,微仰起头,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沙漠中却长地异常茂盛的椰枣树,哑然失笑,模样有些自嘲,“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就是……想同你们想说点什么。”
“我找到那个人了。”
自从家破人亡之后,玉罗刹在关外辗转流浪,待过最长的地方也不过只有重伤垂危被救回部落的那两年,之后成长的每一个阶段,他都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飘荡在关外的荒漠之中。
他一手建立了罗刹教,被千百恶人恐惧忌惮,他庇护新起的楼兰,被万千族人尊敬,他有着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达成的基业,却仍不满足。
或许是失去的总分外美好,亦或者只是任性的贪婪,他游荡在世间,冷眼旁观着生死爱恨。
他也想停下来,可沙漠的风带着他总往不知名的远方飘荡流浪,却怎么也找不到属于他自己的那棵椰枣树,直到他去到陌生却绚烂的中原,在那里,遇见了一棵根系牢固,直挺挺向上生长着的高大禾木。
她或许没有经历过沙漠诡异莫测的风沙,没有见过荒漠夺人性命的贫瘠,但她却比这世上任何一棵椰枣树都要坚定,直挺挺立在那里,就像是沙漠中常青的港湾。
自此,风有了盘旋的归处。
谁能想到,能留下沙漠流浪疾风的禾木,会生长在土地肥沃温柔的中原?
“阿爹,阿娘,阿姊,我好像……”玉罗刹轻轻漾开一抹笑,“又要有家了。”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柔弱可欺的无用孩童。
……
晏鸿音虽然被封了记忆,但武功还在,身体本能的警惕还在,虽然精神困顿不已,但察觉到一股灼灼的视线后还是强打着精神艰难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