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鲤灯笼平日里是不会取的,暗使自有面具遮挡容貌隐藏身份,只有暗部指挥使晏鸿音来时才会摘下。
“习惯了。”
晏鸿音走到陆纲身边,两人一道朝着内间走去。
房间里燃着烛火,内室屏风后更是在墙侧镶嵌有夜明珠,摆设陈列看似平常,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几乎是处处违制。
与其说这处是一品官员的住处,低调奢华的程度却是已经直逼郡王。
陆纲在外间坐下,抬手端了茶水,还没入口便皱了眉:“你看,说好了子时回来,五更天才见着人影,茶都冷了。”
绕进屏风后的晏鸿音摘了披风搭在一边,抬手解开脖颈间束着的项圈,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项圈送开来,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和上面常年勒束留下的红痕。
修长的脖间平坦一片。
晏鸿音的手划过衣柜中的各式衣裳,指尖逡巡,捻住了其中一件。
“平罗与海沙帮勾结,经营多年,不到绝路不松口,审他多费了些功夫。”
身上褪下的红色蟒服还萦绕着血腥气,晏鸿音扫过靴面溅上的几滴暗色,皱了下眉。
所以说,她素来厌恶那些侠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士,厌恶朝廷之中迂腐谋逆的乱臣,往年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罢了,这两年武林里不少门派心大了起来,想要往朝廷伸爪子。
吏部侍郎平罗一府,就是杀给那些江湖人士看的鸡。
陆纲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海沙帮?听着倒是没什么名头。”
冷茶就冷茶,陆纲也不嫌弃。
这茶闻着带了些药气,显然是晏鸿音走前泡的,左右就连当今圣上也不见得能喝到晏鸿音泡的茶,他有的喝就不错了。
“海沙帮做海上的营生,断没有手伸到京城来做杀手行当的道理,背后之人还需要细查。”
屏风后的声音从方才沙哑低沉得雌雄莫辨,转为清雅温和,如山间泉水般沁人心脾,美妙绝伦。
陆纲的眼皮一跳,抬眼看去。
就见穿着一袭素白色裙装,罩着绣花大袖披风的清丽佳人从屏风后走出,杏眼微垂,显得一副清冷冷的出尘模样,妍姿艳质,柔软乌黑的长发未挽,随意披散在肩头。
“你、你这又是哪一出?”
美人当前,陆纲却是吓得结巴了一瞬。
“最近没什么任务需要堂堂指挥使卧底罢?”
陆纲平日里并不多见晏鸿音,他这位小时候一同在师父膝下学艺的师妹天赋卓绝,继承师父衣钵之后越发清冷淡漠,但因着和朝廷斩不断的血缘关系,这些年却是为陛下做了不少沾血的事。
陆纲有时候真觉得,他这位师妹,就该高坐于上,不染风雪才是,何苦背负如此骂名。
也不知陛下是何考虑,让她做了锦衣卫。
他想着,又很快叹息一声。
锦衣卫暗使能人众多,有奉命办差的贵族公子,有自幼培养的孤儿孩童,也有招安的江湖散客,想要压住这些人,手段能力武功身份缺一不可,如今朝中有这个本事的,数来数去,倒是的确只能数出来一个晏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