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我的青春,和白村清没有开始的时候。我课业优秀,去英国做交换生。认识了丽莎,想方设法和她做了朋友。因为她是我无比羡慕却永远不会成为的那种人。出身优越,养尊处优,万千宠爱,在独属于她的玫瑰色世界里坦然、底气十足的活着。
她有段时间沉迷于宇宙信号、地外文明、第二世界的发现。我们熟识后,她笑话似的说起过世界的自我修正和重置,以及世界末日。她从长辈那听来的什么先知的预言,我们当时谁都不信,嘲笑他们的迷信。后来她被家里严肃警告不要再提起这些。
再后来她谈了恋爱,渐渐疏远了我。
时隔多年,我修养好了因生育而损坏的身体,打定主意要重新开始。费很大力气捡起专业知识,终于重返实验室,接触到伊西斯项目。我因善于钻营,常常能获得与我所处位置不符的情报。过了几年,事业有些起色了,我才有底气和在另一个半球生活的丽莎重新取得联系。
原来「先知」是存在的。世界重置尚待验证,已有科学家顺着「先知」的指引,观测到了平行世界的存在。末日的时间甚至精确到了2012年。
末日大概确乎会发生了。
当时她精神很不安定,我无心安抚她,因为我刚发现我怀了孕。
我总觉得未来还长,当下的一切都很短暂,可以忍受。我擅长忍。仿佛忍了这时,未来就会有什么不一样。而当那个确切的数字摆在我眼前,我才惊醒,磋磨了那么久,获得的都是最初想要的劣质替代品。
我想要重新开始,即使前方不远处是末日。
不,正因是末日,我才无比渴望成为丽莎那样的人活一次。
既然他以令人作呕的方式爱着我,那我便利用他的爱和愧疚,利用我和他的两个孩子作为荷鲁斯和蓝珠效用的预演。
离开前,我清了所有能清掉的这具身体留下的痕迹,包括我手把手教小业的画。那期间我收到了一台收音机,丽莎寄来的。她要我等她回国的时候给迹部景吾。我等不到那时候,决心抛下过往的我却也没舍得扔,放到了角落。
我还是太贪婪了。我追求丽莎的儿子,我真正想要的却是丽莎。我固然爱迹部,就像爱一架镀金的登云梯,一个纠正前世所有错误的万能按钮。直到学园祭舞台上,听着他那段独白,才可以说我爱上了他。可我耻于承认。我半真半假的跟我的孩子说我爱他,爱他的同龄人,心里止不住的惭愧。我不过是个舞着皮影戏的老女人。
我明明清楚我的处境和我的弱点所在,对我的弱点会将我引至何种境地也一清二楚。让我选别的道,我是不愿意的。
可我也没法理直气壮的说我的选择全部原原本本是出于自身的意志。我的灵魂形成,三分之一归我的家庭,三分之一归我的教育,三分之一归我听到的闲话。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个由无数空腔组成的罐子,装了一堆七零八碎的意志,还以为都是自己的。
我到底有的选还是没得选?
应该是有的。一开始没有,后来既有所意识,也就有了让人生分歧的可能。我没能克服我的劣根性。
像我和白村清叙述中重叠的部分很少。
或许真相是,我在意的地方他注意不到,他在意的地方我不在意。我们的全部悲哀不关乎其他,只在于差异和把这种客观差异化为枷锁的集体力量。是造物主愚弄人类,把男女的形状造得除生’殖’器以外完全不契合、不平等。叛逆的人们在此竟也都沿着造物主的错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