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代在吗?”
辛西娅忽然从窗子翻进来,白村写信不理她。
“我感到烦恼认真提出的意见总被当玩笑,逼得我成了个言出必行的人。”
没找到人,她叉腰站在屋子当中静了静。
“任务期过,我会找洛伦佐领罚。”有规定组员之间禁止内斗。
“什么罚?”白村笔尖不辍,“不过是同僚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爱您。”她感慨的捂住胸口,视线移向电视屏幕,“在看我的片子啊。”
“上次只看了个片头。”即将播到结局,白村封好信,抬头,“还以为是虐杀片。”
“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作为女主演的辛西娅当然知道。
“其实是苦艾会内部领圣餐的宗教指导片。”
白村抬头,剧情进行到最后,祭坛上的年轻女孩被剖开了肚腹。
“这场戏是我让佐木加的。作为手术地点,环境还不错,拿刀的人真是医生,打的局麻,感觉也就那样。”
白村不予置评,只听着。
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不觉得有问题。因此她才在一见之下决定跳槽来。
“旺盛的繁殖欲让我反感,而且月经什么的对工作很不利。最主要的,我预感我会是个好母亲。”她解释,“不是开玩笑,我非常懂对一个孩子什么是最好的,他一出生我准会不计代价的拱手献上我的一切……这不是非常恐怖吗?只要我还揣着子宫就注定是半截的生命,让脐带把我的生命输送给未知的东西。”
她顿住,精钢的脚尖剐蹭地面,面容也显出某种矿质的坚硬光泽。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不叫自由受缚。”
翻窗出去时,她顺手拉上了窗帘,窗帘杆一侧啷当的铁环叮铃地响了。
完成应做,检查待做事项,洗漱,白村使身体陷入床被。
自由……
这个词在他近乎放空的脑海里游荡。
室内无亮,窗帘密不透光,一片洞洞的黑,气味的成分是固定的,习惯后变得可忽略了,声音的变化在一定范围,这是个安心的时刻。
可以听见缓慢的脚步声,恍惚轻飘,但难以不在静夜中显得响亮。
猫猫溜进白村房间,跃上床,刨了刨自己选中的那块地方,挨压着人的腿,团团地睡下。
床因重量而下陷,弹簧因重压而沉吟,男人的手压上白村的脸,月光化为黑潮,拇指戳进他的左耳,其余四指扣着他右下颌骨,他整张脸变为手印的形状,大脑缺氧。
唯独,他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剥夺自己呼吸之人的呼吸声:急促粗重,接着放轻,平稳安定下来。与之相对的,那只手在坚定地收紧,挤压他的口鼻。
生命被人捏在手里,死亡在自己以外的人的呼吸之间。
记忆可以消失,记忆中的情绪不会轻易跟着消失。
他厌恶人的呼吸声。
养父透过他看到了某个人,某个他狂热爱恋、病态服从并可为之献祭一切的人;而他这个赝品正在走形,呈现出一个独立个体的样子。
终于意识到自己冒不起重新培养人手风险的养父挪开了手,去拉严窗帘,拖着干枯的影子离开。自由了的弹簧颤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