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柔和下了目光,对上那双无措的眼:“江澄,已经不需要了。”
江澄怔住:“什么叫,不需要了?”
魏无羡道:“没有谁能够一辈子待在谁的身边,有人告诉我,不要逃避勇敢面对,所以我面对了狗,现在已经不怕了。”
静静听着两个孩子谈话的江枫眠错愕的看向魏无羡,不要逃避勇敢面对吗?这孩子那么怕狗,竟然,也是能够克服的?因为阿婴怕狗,莲花坞甚至是云梦六年不见一只狗影,而魏无羡越来越怕,如今出了云梦来了姑苏,三个月,阿婴克服了对狗的恐惧,是他错了吗?
江澄就这么看着他曾经的大师兄,脑子里只有那一句,他已经不怕了,所以再也不需要谁为他赶狗了,六年前还带着童真的誓言就此消散无踪。一直以来他在照顾着师兄,因为师兄怕狗,但其实从来是师兄在照顾他,不需要赶狗了,那他便连唯一能够称之为照顾的都没有了。这股重要的人要远离再也抓不住的心情让他茫然无措。
魏无羡道:“江澄,这些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唯有成为了更好的自己,世界才是你的。我希望你也能够明白,不要再和别人比了,与自己比,这一刻的自己比上一刻优秀,明天的自己比今日进步,才是最好的。”
说完魏无羡转过目光对着江枫眠深深一礼,又捧着随便予他:“当年结丹后江叔叔将它交到我手里,如今既已不再修江家术法,当将之完璧归还。江宗主所言魏婴懂,但魏婴有何颜面,用着江氏术法到江氏主母面前为亡父亡母寻回公道?”
江枫眠明白了,同理,所以魏无羡也一定要归还随便,只有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让人再联想到云梦江氏,他才能堂堂正正,毫无顾忌的与辱他父母身后名的江家主母对峙。
江枫眠默默将随便接过,心思已然飘到了该如何治理那些流言蜚语去,自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该如何做?
既已见证完毕,两位宗主告辞欲离,至于金子轩和江澄,依旧会在此听学直到结束。在江枫眠浑浑噩噩要踏出茶室时,苏书忽然叫住了他。
“江宗主。”
虽然唤的是江枫眠,但所有人都停下回过了头,不知这位古板的蓝先生要做什么。
苏书问道:“江宗主果真倾慕长泽兄之妻藏色?”
所有人皆是面上一阵恍惚,心里皆是幻灭,谁能想到,向来古板迂腐的蓝启仁,竟然还会八卦?随即醒悟,不,并不是八卦,他如此问出,江枫眠便是真个倾慕也绝不敢说实话,觊觎臣妻与觊觎□□,哪个都不好听。所以江枫眠只能斩钉截铁的回答“从未”,蓝启仁这是要从根本上杜绝流言,为故人正名。像金光善这样的真小人,虽然他自己做不了君子甚至会利用君子办事,甚至可能不以为然,但他心内对这种诚意真君子是由衷的敬服。
江枫眠面上一阵青红,怒道:“蓝先生,枫眠敬你办学育人,但你也不能侮辱我江枫眠的人品!我江枫眠是觊觎他人妻子的人吗?”
苏书不为所动:“江宗主又未曾和人言过,启仁从何处得知?”
江枫眠气道:“藏色散人为女子,且已嫁做人妇,江枫眠还能挂口昭告天下,江枫眠从未对她动过心?这毁人名节的事,如何做得?”
“不需昭告天下,只需与应该知道那人说明便可。”苏书双目直视于他,胡子飘飘,那是又正气又严肃,“江宗主与尊夫人结成连理十余年近二十载,尊夫人为你生儿育女,都不能寻一个让尊夫人听你说话的机会,与她分说明白吗?”
江枫眠顿住,讷讷道:“阿澄都这么大了,我以为她明白的。我江枫眠,若非有心,又岂会求娶?”
众默,看着江枫眠一言难尽。
苏书亦在心里呵呵,她原本以为江枫眠是不爱虞紫鸢的,结果这郎有情妾有意,却生生过成了怨侣,魏无羡遭受的无端迁怒,先前就已是无妄之灾,如今更是冤枉。
苏书生生克制住打人的冲动,平了平心道:“言必信,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存亡死生,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谓之侠。义者,宜也,裁制事物使合宜也。谓仁必及人,义必由中断制也。
江氏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
言传身教,江宗主认为,您的儿女与门生弟子在你身上学到了什么?”
江枫眠再次顿住,对着苏书庄重拱手鞠躬:“枫眠受教,谢过蓝先生。”
而后他转身对着江澄道:“阿澄,好好听学,阿爹与你娘,待你归来。”
再次示礼后匆匆离去。
金光善回味了一番,亦是对苏书示礼后拍着对蓝先生忽而满脸满眼崇拜敬服的儿子的肩头,关心交代几句后,缓缓踏出云深不知处,踏上佩剑飞回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