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我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只能顺从应下再说。
“那些根本构不成威胁的江湖草寇是你找的?”他悠悠的开口问我。
“是。”我大方承认。
“杨豫将军中圈套,也是你的谋算?”他又问道。
“是。”我坦荡认了。
“老九,你是从何时开始,察觉到有鬼的?”他眯了眯眼,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我这一句。
他问的让人摸不到头脑,可我十分清楚这其中的意思;我不打算隐瞒,如实回答:“杨将军他们初次来找臣弟的时候,臣弟就知道了。”
“九弟真是好耐心。”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轻笑着说:“既然九弟早就知道杨豫他们是和朕合起来演戏骗你,还能忍到现在也着实不易;不过你为何在最终还是给杨豫设陷阱算计他呢?”
“杨将军对臣弟来说是敌非友,臣弟有什么理由不算计他?”我也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眸:“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臣弟知道,无论我用什么手段,哪怕让杨将军身陷囹圄,皇兄也一定有法子保他平安无虞。而事实上,皇兄不也做到了么?”
言外之意就是,正是因为知道杨豫不会有事,我才能施展拳脚给他下套,还能不愧对杨严。
“皇兄问的,臣弟都已如实作答,也承认是我‘包藏祸心意图不轨’,派人行刺圣驾,还栽赃陷害忠臣良将……总之一切都是臣弟的罪责,臣弟统统认了;皇兄要打要杀,臣弟悉听天命,绝不敢有一丝怨怼。”
说着我复又低下头,完全是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其实我这样说是以退为进,希望齐晟能心软放过他弟弟一命,毕竟只要活着就有无限未来。不过我不得不羞愧的承认,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动了放弃挣扎的念头的……
“……”齐晟忽然陷入沉默,完全没了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感到掌心因紧张而微微渗出汗时,他才终于说了话:“老九,是朕亲手推着你走到如今这一步,逼着你做了许多情非得已的错事,你会不会再也不原谅朕了?”
“臣弟知道,皇兄的千秋基业容不得一丝威胁,哪怕那个人是我。”我很平静也很坦诚的,替他解释了非要对付九王的理由:“如果是我坐在这把龙椅上,我说不定也会食不知味夜不安枕,会想办法铲除一切可能构成威胁的因素;皇兄并没有做错,何谈原不原谅。”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随即缓和了语气:“皇兄,过往的是非对错我已不想追究,所有的恩怨亏欠全部一笔勾销;您若还当我是兄弟,就痛痛快快的发落了我吧,不必拐弯抹角,引得我终日悬心胡思乱想。”
“……”齐晟狭长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忍和惭愧,许是见我弃疗的样子,有点心疼亲弟弟被自己折腾得如此憔悴;他走了几步靠近我,略微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记不记得朕之前和你说过,朕定会保护你……”
我一愣,脑中浮现出了些微模糊的记忆;齐晟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不过我早就忘了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说的了……
“强公公!”未等我回想起来,他朗声对殿外唤了一声;强公公本就守在外头,当即便推门迈了进来。
“陛下。”
“宣旨。”齐晟的目光掠过我,平静的对强公公说。
“是。”他对齐晟躬了躬身,从袖中取出一份明黄的圣旨,显然是早就备下的。
我的表情平淡无波,可是心中还是忍不住忐忑起来;果然,我终是做不到像齐翰那样内心强大意志坚定,在关键时刻也会害怕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熟悉的开场白,强公公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很是庄严,在广阔的大殿里回荡着——
“九王齐翰,于朝中结党营私,胁迫大臣,行事狂悖;于国寺祭典期间严重失职,以致圣驾忧扰,先祖魂魄不安;如此种种,深负皇恩,有违祖训,本应重罚;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不欲苛待手足,今革去其一切职务,贬为郡王,罚俸一年,迁回广陵宫软禁,九王府□□解除;凡与之共谋之臣,皆降级两品,罚俸半年,闭门反省七日。钦此。”
“……”这个处置……
我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忍不住看了看齐晟,同时也彻底明白了他那句话的含义;随后我恭敬的弯下腰,双手抵在额头上,俯身下拜道:“臣弟接旨,谢圣上恩典。”
方才这罪名一大筐,看似棘手,实则不痛不痒,且没有一个字提到关乎生死大事的“谋逆”,只是将我削了实权降了爵位,然后关进宫里软禁罢了。当然,在外人看来,我被剥夺所有实权,又被褫夺亲王爵位,带回宫日夜监视失去自由,和我共事的官员们也或多或少受我牵累而遭到了警告,应该算是羽翼被剪除十分“凄惨”的境地,从此怕是无东山再起之望;殊不知,我根本就没有东山再起的念头,况且只要我不折腾出引起朝堂动荡的动静,齐晟也不会再对我出手,即便出手,我掌握的筹码也足够自保,所以现在的结果,其实就是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