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杨严性情率直,口才自是比不得官场沉浮多年的吴卓,不出意外地争不过他,索性就放弃打嘴仗,脚下以轻功腾空而起直奔我的房间;吴卓自是不能让他如愿,紧随其后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往下压,试图将其制住;杨严身子顺势往下一矮,如蛇般灵活地挣脱他的手,就地一个扫堂腿反攻对方。吴卓翻转着躲过,无奈室内狭小不够上演全武行,他衣摆碰上桌子,将上面的物件通通扫落。
眼见二人打得停不下来,我担心他们中任何一方会被误伤,便再也坐不住,起身疾步走出来,一把推开门——
“够了!都给本王住手!”
二人同时看到我,立时都停了手。
“九哥……”杨严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犹豫着唤了我一声。
“殿下请回房休息,这里交给卑职。”不等杨严说完后面的话,吴卓对我弯了弯腰,从容不迫地打断他。
“不必。”我摇摇头,眼神紧盯着杨严,说:“吴卓你先出去,本王有话要和杨严单独说。”
“殿下……?”吴卓颇为担忧地看着我,又瞄了一眼杨严,显然是不放心。
我知道吴卓是在照顾我的情绪,毕竟几个小时前我才和张芃芃摊过牌,那时经历的震荡就不小,他生怕杨严来者不善,连番误会下我心里承受不住;但我很清楚的知道,逃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关于这件事情,我总是要给杨严一个交代,也终要和他正面相对,一味躲避不是长远之计,更何况……
我真的不希望,我和他都视作家人的杨严,会因误会与我们反目,甚至从此陌路。
“没关系的,你去外面守着吧。”我又重复一遍,径直走向杨严,在他面前站定:“你随我来。”然后率先走向内室。
吴卓虽仍不放心,但见我执意如此也只得作罢;在杨严踏入我房间的同一刻,吴卓也依言退了出去,我们几乎同时掩上门。
房间里,我和杨严无声对视着。不知怎的,先前还气势汹汹摆着一副兴师问罪不说明白誓不罢休架势的杨严,在单独面对我的时候反而怂了,进门前的气焰消失无踪,手足无措地如一只温驯的小绵羊,几次三番想打破沉默,却都欲言又止。
我不由得暗自好笑,只得缓和了神色,决定替他先破开僵局——
“杨严,最近可还好?”
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父亲入狱,全族命运未知,怎么可能会好……
“不,一点都不好。”果不其然,他嘴角勾起一抹颇具讽刺的笑容,声音略带沙哑,显然着急上火了好多时日:“九哥,你避了我这么多天,如今既然肯主动见我,应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心底轻笑。这十多日来,杨严必定去过天牢探监,杨豫居然还不肯将真相告知于他么?
当初我与张芃芃敲定计划后,我便秘密修书一封给身在云西平叛的杨豫,让他带部分精锐亲兵于指定日期潜回盛都;一来是为了把戏给做的更真一点,以此蒙蔽张芃芃和齐晟,毕竟谋朝篡位这等大事,怎能不借助军队的力量;二来也是因为我的一点报复私心——
曾经欺骗过他,甚至伤害过他的人,我岂能听之任之,让其全身而退顺利过关?不论是谁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哪怕那个人是杨严的父亲。
为了让戏看起来更真一点,我同时也给贺良臣那边送了封密信,内容无出二致,不过字里行间隐含的特殊含义只有我跟贺家人能看懂,再加上贺良臣父子被“激烈胶着”的云西战况“牵绊着脱不开身”,他们按兵不动是顺理成章的,落在齐晟眼里也不会有异常。
为了配合我的计划,齐晟也会当一回瞎子,任由杨豫连夜赶回都城;不过在那之前,他给杨豫的命令应当是将计就计,在动手的当天晚上反过来将现身的我给擒住,来一个勤王保驾并坐实我的罪名。只是没想到我早有安排,查探到杨豫和亲卫们的藏身地并在那里放了大量武器;后来形势逆转,杨豫陷入被动境地时,这些就都成了他“伙同赵王谋逆意图弑君”的铁证。
之后发生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抓获,对质,关押……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齐晟将他二人落狱乃缓兵之计,日后自有方法让他们无罪释放,杨豫正是因为心中有数,才会不辩一言任由齐晟摆弄安排。
简而言之,杨豫从始至终都在背叛我,他听从齐晟的安排想将我一军,只可惜一手好牌反被我来了个将计就计:这,就是全部真相。
……
许是见我迟迟不回答,杨严终于沉不住气了。他靠前一步几乎要和我贴上,急促而激动的说:“你告诉我,当日为何不救我爹!?我爹坚持不供出你,面对万人所指也一声不吭,他信任你,坚信你会保他!可你呢?你为了撇清关系不惜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担下弑君之罪!你怎么可以这样铁石心肠,我爹他是一心为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