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阳光的方向来判断,现在应该是翌日午后了。借着春日艳阳的光晕,我看见不远处杨严和吴卓上身趴在桌案上,兴许是折腾了一夜未眠,此时他们都睡的正甜不省人事;尤其是杨严,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嘴角流下来的口水。
我轻缓的动了动身体,发现疼痛减少了许多;背上显然是抹过药,再加上我得到了休息和照顾,于疗伤也有助益。
可能是因为我弄出了动静,杨严率先惊醒过来,揉揉眼睛呆愣的看了我片刻,立刻跳起来顺手一推吴卓,然后冲到我床前,靠近我很是关切的询问:“九哥醒了?大夫说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现在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吗?”
“我很好。”睡了将近一日,我感到久违的神清气爽,要不是顾及伤处,我简直想抻个大大的懒腰;这时吴卓也起身走到我床边,撩起衣袍双膝跪下,对我深深的施了一礼:“卑职失察,殿下置身险境却未能及时救护,还请殿下降罪。”
“不关你的事,起来吧。”我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随手对他挥了挥;但他仍然端正的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眼里泛着丝丝内疚。
唉……我心中喟叹。吴卓虽然头脑沉静灵活,但他太过忠心,偶尔也会钻牛角尖;就好比现在,他坚信我遇险他也负有部分责任,我要是完全不怪责于他,他反而会更加不安。
想了想我决定换个劝法,便主动转移话题:“吴卓,本王晕倒前交代的事情如何了?”
“殿下的吩咐,卑职岂敢怠慢?昨日下午卑职已将郭彦全家圈禁于郭府中,并在杨公子的指引下至其在城郊的私宅搜索,在地下密室里找到数箱被刻意打磨过的官银财宝,总计十万两;之后负责蹲守南安的亲卫传来消息,南安驻扎军将领韩峰将军在府衙密牢搜到二十万两官银,经比对确认和郭宅内搜到的隶属同一批。”
“郭彦和裴德怎么说?还有,余下的二十万两呢?”听到如此乐观的战绩,我心中大石块也落了地,不由庆幸自己的判断没错,郭彦果然早已备好了赃银准备嫁祸给潘维盛。这么多银两都失而复得了,赈灾后续的修筑工事也能有更好的保障,对百姓来说自是件好事。
“二人始终沉默无言,卑职和韩将军都未能问出什么来……”吴卓脸上微微泛红。
真不愧是胆敢私吞公款的人,心理素质倒是不差。只不过他们的算盘怕是打错了,反正都已经人赃并获了,得没得到口供又有什么区别?
身为笼中困兽,还在垂死挣扎,有意义么?
见我面无表情,吴卓也难以揣测我究竟是个什么心境,只得继续说下去:“韩将军在裴府暗格中搜到一个账本和几封未来得及销毁的书信;书信是关于裴知县和……和……”
说到这里他支吾了两声,似是有什么忌讳;见他这个反应,我心里早已存在的另一个疑惑,也登时有了确定的答案。
我冷冷一笑,接着他的话头补充道:“让本王来猜猜,跟裴德通信的,是不是益州太守黄文敢?想必那余下二十万两也在黄太守府上吧?”
“殿下英明。”见我自己说出来了,吴卓也觉得没有再隐瞒的必要:“账本也是如此显示的。卑职担心夜长梦多,第一时间派了人去锦城调动当地守卫看住太守,同时也暗中派了人去盯梢,防止他毁灭证据。”
“做得很好。”我赞赏的点点头:“潘知县那边呢?也问过话了吗?”
潘维盛跟郭、裴二人十有八九不是一个阵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绝对清白;所以为防万一,对于他也不能忽略。
“问过了,也到武阳府衙的密牢搜过了。潘知县对于贪污一事似乎有所耳闻,但他只是袖手旁观,未曾参与也未有阻拦。卑职也查了他许久,的确没发现什么异常。”
看来潘维盛那老爷子和我起初所料的基本吻合,就是那种为明哲保身而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和稀泥典范;这样的官员虽不算害群之马,但也于黎民百姓无益。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回殿下,暂时就这些了。”
“即便没有本王指挥,你也能出色的掌控全局,本王很欣慰。”我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和颜悦色的说道:“你的失察之罪,就由此番的功绩相抵,如何?”
“谢殿下。”至此,吴卓终于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他先是一愣,复而对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微微泛着感激的光彩。
“裴知县关在哪儿?”
“为方便殿下审问,韩将军亲自将其从南安押到武阳,此时正□□在府衙。”
“带路,本王要再去会会这位裴知县。”我从床上挪下来,套上靴子张开手臂,吴卓立刻举着华服外袍过来服侍我穿戴好;杨严见我要外出,不由劝我道:“九哥你有伤在身不宜劳累,要不再歇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