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幼院里领头的是鸢尾、素馨二人,底下又有三十个寻常宫女,她们大都是没什么品阶,只在宫里做些粗活的三等、粗使宫女,家里头又没什么指望,索性还给皇上做事谋一口饭吃。

又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和老太监,大约有十个人,在孤幼院做些烧火、看大门(类似社管)的活计,半是孤老半是当差。

这不,小乞儿一领进来就有老嬷嬷去烧了水,老太监领着去洗了澡,男娃娃就由老太监领着去男孩子的半边住所,安排他们领了自己的被褥衣裳,再挑了床铺,女娃娃那边就由普通的宫女带着。

事情慢慢进了正轨,有的小乞儿知道这边的情形,自己收拾着破碗和不知从哪儿拾来的旧衣裳就来投奔了,还有的人家生了女儿不想养趁着夜里放在篮子里扔在了门口。也有素馨带人寻访各个胡同,发现无人赡养的老人便带了回来。

纯亲王妃原本只把这件事当成个差事和亲近自家王爷的途经,前一个月三天两头也会去皇庄一趟,盯盯进程,挑人一事是鸢尾两个并上她们亲近的几个人四处宣扬,由纯亲王妃身边的嬷嬷登记。

待到正式使用孤幼院,她想着看看情况好向淑妃回禀,便拉着裕亲王妃和恭亲王妃在孤幼院待了一天,亲眼看着瘦骨嶙峋、脏兮兮的小乞儿被带进了孤幼院,被她们一番捯饬后显出几分孩童的眉清目秀。

她们都是大家出身,自幼吞金咽玉地长大,固然知道一些民生疾苦的话,却从不曾直面旁人的凄苦,不是她们在后宅挣扎的痛苦,是切切实实朝不保夕、无处容身的疾苦。

从那之后,几家府里派去打听消息的下人时不时就能看见另外两府的奴才,偶尔也能看到从三座王府的后门拉出一辆板车出来,上面是些旧衣裳、被褥和些吃食。

四月底又是外命妇进宫的日子,这一次乌希哈迎来了结伴而来的三位王妃。

“妾身原本只是想跟着皇上和娘娘做些善事积积福,也叫老天保佑我的昌全。只是前些日子亲眼见了那些孩子的样子,妾身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便叫人送了些东西过去,也是妾身的一番心意。”

说话的是裕亲王妃西鲁特氏,她和裕亲王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幼殇,长子身体亦十分虚弱,前年一度病重险些夭折,康熙还带了保成前去探望,保成觉得弟弟可怜便将昌全眼巴巴盯着的玉牌送给了他,回来后还跟乌希哈哼唧了好一会儿,直到乌希哈允诺回头找个好料子再给他补上。

许是命不该绝又或许是玉牌的微弱功劳,原本应该早夭的昌全竟然也病歪歪地挺了过来。乌希哈见过昌全几次,是个乖巧的孩子,许是因为她身上有灵泉的气息,昌全十分亲近她。也因着知道玉牌是她送给保成的礼物,西鲁克氏对她虽不亲近却也很是客气尊重。

“也不止是二嫂,妾身看了也觉得可怜,挑拣了些东西也一并送去了。今儿我们妯娌几个来拜见娘娘也是为的孤幼院的事。”

恭亲王妃纳喇氏说话做事一向风风火火,她和侧福晋不太对付,看养在宫里的纯禧也只是面子情,为着这个,她一向很少上永寿宫的门,不曾想今天竟然为了孤幼院的事登门了。

纯亲王妃尚佳氏无奈地闭了闭眼,五嫂真是的,哪有寒暄都不寒暄一下,直上正题的。

她连忙接过话头,“妾身前两天和两位嫂子坐车去外城转了一圈,发现外城的小乞儿远远多于内城。娘娘也知道内城住的大多是咱们旗人,各个都有朝廷发米粮,少有实在活不下去的。如今孤幼院的孩子大多是从外城被人带进来的,少数自己进来的孩子也几乎是内城为数不多的孩子。旁的便是家里生了女孩不想养便撂到院门口。”

说到这里尚佳氏顿了顿,坐在一旁的西鲁特氏皱了皱眉,纳喇氏则撇了撇嘴,满是厌恶。

听到这话,乌希哈本该愤怒,最后却也只能苦笑一声,这件事本来就早有准备。

“此事是本宫思虑不周,京中和旁的地方不一样,咱们满人都住在内城,又有朝廷出钱养着,孤幼院倒也不是十分必须。还请王妃回去代本宫与纯亲王道个不是,抓紧在外城先建两个孤幼院,这回选址和规模大小还请王爷思量,本宫身处后宫,实在不解世情。”

乌希哈歉意地看向尚佳氏,很快神色一变,语气中带了几分凌厉。

“至于王妃所说有人抛弃女婴,将她们仍在院门口一事,本宫有些想法,还请三位王妃帮忙参谋一二。”

“娘娘请说。”

“此等行为极为恶劣,本宫会上禀皇上,将此作为弃养之罪,只是不知能不能成,让孤幼院的人警醒些,再叫附近胡同的人帮忙注意,若有发现便扭送到官衙严惩不谢,这些不知来路的孩子一并作孤儿上民籍,防止养大后有那丧良心的父母来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