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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一脚踏出那原本的庙门所在,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浸入水中的墨汁般, 分散淡化,最终消失不见。

但就好像一幕幕永不停歇的戏剧般,这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 是一座繁华而富有生活气息的城池。远处, 有书生记忆里并不陌生的同窗相携而来,见到书生身影后面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走到近前, 亲切的招呼道:“静言兄好久不见, 今日既是相逢,便是有缘。不如一起去喝上一杯如何?”

言毕,也不待书生反应, 拉着书生的袖子, 便把他朝着不远处的一所酒楼拽去。

书生姓陈名默,字静言。这是他从书生的记忆里,早便已经知道的事。只是他并不认为,自己便是那手无缚鸡之力书生。而自醒来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离奇事件, 更是叫他心中, 平添了几分猜测。

因而对于眼前这一切, 他并未沉沦, 更不曾被迷惑。只是想到这躯体当中所传来的, 那种名为饥饿的感觉。面对着书生同窗的盛情邀约,他并没有挣扎拒绝, 却是顺水推舟的,随着其步伐而去。但内心里,却隐隐然之间,有几分抵触情绪,似乎对这样的接触,并不乐意。

很快,便到得酒楼内面,那同窗招呼着店家将各种好酒好菜摆了上来。而他也顺势捡了个相对而言较为安静的位置坐下,看着那同窗和其好友们引经据典高谈阔论,自是一派安静闲适做派。

不过很显然的,他这样的姿态落入有心人眼中,却是显得无比刺眼。瞬息间便有人将话题引到他身上,略带了几分嘲讽道:“这位兄台如此眼生,不知姓甚名谁,如何来到此地?莫不是来蹭吃蹭喝的吧?”

书生家境普通甚至可以说是贫寒,身上衣物也并不是什么名贵料子。只是不管何时,他身边都似乎萦绕着一层并不属于书生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作态,因而一时之间,倒是没有谁去刻意寻他的麻烦。倒没想到还真有那不长眼的,挑破了那一层在众人眼中,或许并不怎么深厚的窗户纸。

心中陡然升起一阵被冒犯了的怒意,那拉扯着书生到这酒楼的同窗凝固了嘴角笑意,目光冰凉,并不出彩的面容亦是在一瞬之间,呈现出叫人不可忽视冷厉森寒。

“静言兄乃是我之贵客,不知阁下有何意见,不妨直言。”

明明是看似十分平静的话语,可是由那拉扯着书生到这酒楼的同窗说来,竟莫名的增添了几许威仪,让人不自觉的揣度惹怒其人的后果。

莫说是原本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的他深感意外,毕竟在书生的记忆中,这位同窗并不曾对书生有过这样的维护。便是那原本与同窗相携而来的友人,也大感惊奇,似乎这位同窗本不当是这等作态。

出言嘲讽书生的人一时语塞,显然没有想到会碰了这么个硬茬子。然而自尊心作祟,又拉不下脸来。眼见得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不由得恼羞成怒,继而将矛头对准的书生,以手指着那同此间诸事格格不入的书生,梗着脖子道:“兄台一直未曾言语,莫不是看不起我等?又或者说,兄台身患哑疾,故而不便发言。”

“放肆——”

出声呵斥的仍是那将书生拉到这酒楼的同窗,只是此时,这一位面上已是见不到半点和缓。仿佛受到什么极大触犯与侮辱一般,周身是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沉气压。

莫说是那口出不逊,原本只是想逞一时之气的出言者,便是酒楼中的其他人,也感受到了一阵阵心悸。事实上,如果此时有人望向酒楼外的天空,便会发现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不知何时已是一副黑沉沉模样。

然而这一切,却是那位陷入震怒当中的书生同窗所不知道的。这位与书生交情泛泛的同窗,只是觉得自身好像处在极大的怒火中,便连周遭的一切都已经被模糊,看不清本来模样。

恰在此时,有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传入耳际。便如同夏日里的一盆凉水,又好似溺水者的一根绳索,将书生同窗从那异样暴怒的情绪中拉扯回来。

“戬儿……”

如冰玉、如冷光,又好似长剑出鞘般清越而不带波动起伏的声音,本应当是分外冷冽的。可在那细小的停顿中,却又好像带上了几分主人不自觉温和缱绻。

随着那话音落下,书生平凡的面貌褪去,显现出来的,是玉鼎真人那清清冷冷好似昆仑万载寒凉不化的冰雪一般的面容。

“醒来!”

削金断玉的两个词语自玉鼎真人口中吐出,寒光阵阵、清辉皎皎的斩仙剑亦随之现身,在虚空中发出阵阵颤鸣。而周遭原本鲜活存在的一切,亦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威胁般,去伪存真,露出层层幻象下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