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最好的进行方式是抛出一个秘密。如果一件事成为秘密,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被人知道;如果一个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你必须说不知道。同理,如果一个秘密所有人都说不知道,则可以推断:所有人都知道了。
刘丽抛出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是为了成为“第二名”,或者说她想用弱势姿态满足纪笑的优越感,以便降低对自己的羡慕嫉妒恨。有这个话题做铺垫,刘丽顺势哀怨:“说起来,现在的成功节目都是‘翻译作品’,山寨国外早已成功地娱乐模式,把它翻译成中文——湖南卫视的是这样,江苏卫视是这样,成功者都在山寨作品,只不过有了人买了版权,有的人没买版权而已。
哎呀,说起来你是翻译呀,翻译这东西你应该得天独厚……嗯,你在国外呆了几年,有没有什么山寨想法?快帮我想想,你瞧,山寨搜索引擎的、山寨门户网站的,一度都成为首富。连把国外专利到期的造纸技术翻译回国,都成了中国女首富,你没有想过翻译店什么?帮我翻译一点电视节目,不成问题吧?”
“哎呀,娱乐节目我不懂得,我在国外念书时,每天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有点业余时间还要打工赚钱,哪有时间看电视、观察流行动态……不过,你知道吗,我现在兼职做了‘安置顾问’,就是老外到中国后,帮他们住下来,熟悉周围环境那种工作。这工作要求我熟悉娱乐场所,我倒是知道酒吧、夜总会最近流行什么。”
纪笑终于找到一个炫耀机会,历数某酒吧那谁带了一件什么首饰;某会所那谁用的什么手包,以及这些人介绍这些流行时的各种炫耀显摆。刘丽停了一会儿,感觉纪笑说话的口气很怪,似乎只是平铺直叙陈述,口气里有点微微羡慕,但没有一点得不到的嫉恨……一个女人,怎么能这样?
刘丽以前接触的人不少,这种攀比流行的经历,身边处处能找到,他们(她们)哪怕是谈起别人的奢华别人的高调,也是带一种含而不露的绞杀态度,像这样完全没有嫉恨,只是单纯陈述没有任何评价的口气,她闻所未闻有点不知所措。纪笑谈起这个语言鲜活而生动,刘丽不禁对纪笑这个人有了点新想法。
“你的学历是什么?”,刘丽趁说话间隙问:“你用的词……我记得你说在国外学了四年,应该是本科吧?”
“切,我博士”,纪笑大嚷起来:“想不到吧?我那时学习很拼命的,三年修够学分拿到了本科,一年硕博连读拿到了博士。我是本校最年轻的博士,要不然我怎能坐稳这个位子?哈哈,告诉你,刚到学校时还有人不信,但我跟外国母校关系好,母校已接受我推荐的六位学生读研,如今多少人指望我推荐出去,所以没人敢怀疑我的文凭?”
“那你也带研究生了?”,刘丽问。
“最郁闷的就是这个,我是本校最年轻的博士,可也有人说不承认国外一年制的硕博连读……最重要的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教授副教授的坑位全占满了,我是新人,只好从讲师慢慢爬……唉,所以,可怜我现在收入少的,只能夜里出去兼职了?”
王成一直手扶着方向盘,倾听身边两只鸟儿唧唧喳喳,刘丽这时被纪笑的话噎了一下,在这稍稍停顿的间歇,王成顺势插嘴:“你那份夜班工作,还需要做吗?”
“当然!我父母的积蓄全花光了,我必须给他们挣出养老的钱。如今的物价……唉,指望不上养老金,钱不经花,父母住个院钱如流水,我可不敢懈怠。”
王成沉吟着说:“‘翻译课’现在主要的任务是翻译车辆说明书与检测台操作系统,那些老外我原本不主张宠着,蓝领工人而已,外国多的是。他们刚来,我们可以替他们找找消遣的地方,如今他们身边都围上了兼职翻译,你在不在已经不重要了……”
纪笑兴奋地喊了起来:“不好!这份兼职活儿,刚上班一周就失业,好没面子。”
王成打着方向盘,顺着道路拐了个弯,继续说:“翻译说明书与操作系统,这种活儿在家也可以干,晚上出入娱乐场合比较危险,干脆你领一些文件回去翻译……”
“那不成”,纪笑眼角也不瞥刘丽,大声反驳:“我其实很喜欢这份工作,坐在吧台每天看看灯红酒绿,自己不用怎么花钱,却能享受别人的恭维与羡慕……我爱死这份工作了,让我宅在家里翻故纸堆——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