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邦唐难得的在马车里就睡过去了,他的眼窝在这几个月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具活骷髅,国王伸手给他拉了拉斗篷,也开始休息,等到了巴黎,还有数不清的事情要等他处理了。
不过在路途中,他们就听说了,奥尔良的加斯东公爵终于死了,他没有正统婚姻产生的男性继承人,所以他的爵位,领地都必然要归属安茹公爵菲利普,这个消息可真是令人欣慰,想想他之前干的事儿吧,对于加斯东遗孀提出的要求王太后一个也没答应。
路易让他的使者先行一步,往巴黎去,告诉王太后,准备安茹公爵,不,奥尔良公爵菲利普的册封仪式,他要立刻将奥尔良交给菲利普,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国王的车队在接近凌晨的时候才驶入了卢浮宫前的街道,但一转弯,他就看到了卢浮宫灯火通明,广场上都有人举着火把,一些贵族甚至跟着他的马车奔跑起来。
几个月不见,王弟菲利普似乎也迅速地成长了起来,虽然在装扮上还是那样地……夸张,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编了小辫子,但就算是小辫子上还有蝴蝶结,也不妨碍路易紧紧地拥抱这个兄弟,他们的手臂有力地在彼此的脊背上交叉,喜悦从指缝中满溢出来。
接着就是王太后,这位一直恪守宫廷礼仪的女性,竟然也上前拥抱了路易,路易弯下腰,亲吻她的脸。
国王直起身体,他看到的一张张都是满怀欣喜的脸,唯独缺少了一个人的。
“主教先生呢?”他问。
第一百一十五章 马扎然主教的离去
这句话顿时让热烈的场面一冷。
“主教先生重病缠身。”菲利普说,国王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菲利普的打扮虽然花俏,但看得出并不是新做的衣服——相比起路易,菲利普对马扎然主教的看法,坏的要多于好的,但他对这位主教先生的感情也很复杂,毕竟他和王太后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个人的私欲,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他针对的从来就不是菲利普,而是王弟与安茹公爵,这点从路易遇到刺杀,随时可能死去,或是以另一种方式消失在表世界的时候,马扎然主教毅然决然地请求王太后,让菲利普成为摄政国王——他难道不知道菲利普厌恶,甚至憎恨自己吗?但法国在所有人之前,就如他承诺与遵守的——继承于黎塞留红衣主教的思想——“我的第一个目的是使国王崇高”,“我的第二个目的是使王国荣耀”。
他确实为此付出了一生。
主教先生的重病让国王的归来蒙上了一层阴翳,在国王的旨意下,原先预备的宴会和舞会全部取消,狩猎活动也被列入禁止行列,他匆匆地册封了自己的王弟,因为他需要菲利普去收拢奥尔良以及周边区域,然后,他甚至推迟了所有的国事,在第三天的中午就去探望了马扎然主教。
马扎然主教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宅邸,这座宅邸在巴黎圣母院附近,是一座灰色的多房间大宅,连同庭院,主教所在的房间沉闷而阴暗,按照此时的医学理论,风会带来病害,门窗都关着,玻璃被帷幔遮住,缝隙还被布条封堵住,房间即便在白昼时分也点着蜡烛,国王穿过众多的教士与修士走进房间的时候,一嗅到里面的气味,就不由得心下一沉,没别的缘故,只因为他嗅到了油脂的气味,现在的主教先生不可能还有力气与胃口进食,那么就只可能是圣油的气味,他已经做了临终圣事。
马扎然主教的床榻前还围着一些人,他们身着俗人的黑色衣服,面容肃穆,不过国王已经没心思去考虑这些,他上前一步,握住了主教先生的手,主教先生的手就像是一只填充了棉花的手套,没有温度,也没有反握过来的回应,一股浓厚的悲哀与惊惶从路易心中升起,虽然人们一直诟病于主教先生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那样对待国王,但路易登基的时候只有五岁,十几年来的风风雨雨,不是别人,正是这个老人挡在他与菲利普面前遮去的。
“我一直在想,陛下,”马扎然主教说:“您会不会来。”
“我当然会来。”路易说,他的话语中满是痛楚,马扎然主教当然听出来了,他宽慰地一笑,“我也很高兴您能来。”他的眼睛向一侧斜去,“我想我必须给您介绍一下,陛下,这位是皮埃尔·高乃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