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立克的耳朵并没有完全失聪,如果带上助听器,他也能恢复正常听觉。可退役后的马立克,耳聋已经成了一种身份的掩饰。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即使他能听见别人的说话,也装作听不见。
中国人喜欢扎堆,喜欢聊天,姚胖子突然离开同伴儿,待在游艇这狭小的空间,天长日久,他满肚子的话都堆到嗓子眼里。
马立克听不见,这无所谓,有人倾听就好,结果厨房便形成了一幅固定场景:厨师挥动着胖乎乎小手,不停地在案板上忙碌——这是他唯一的减肥运动。他一边忙碌,嘴里还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在他的案板前,马立克像个忠实的老狗一样,半睡不醒的躺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躺椅边上斜靠着一支冲锋枪。
刚才,姚胖子说道,马立克没有与他的旧日伙伴儿打招呼,也不完全正确。刚才埃里克爬下舱口时,两人曾相互摆摆手,这算是打过招呼了。由于马立克的失聪,埃里克这些人也明白,与他交谈纯粹是鸡同鸭讲。所以,埃里克打过招呼之后,未作停留,便去找格伦。
这也是马立克刻意制造的现象,他以耳聋回避了朋友间的应酬。他保持这种离群索居的孤独,不想与任何人发生过度亲密的交往,这是对自己、对朋友的一种保护。
多年来,马立克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他一点不觉得游艇生活的难捱。相反,由于游艇上有舒畅这样强大的存在,他反而享受到难得的精神放松。
在这样一个酷热的夏天,在甲板被阳光晒得发烫的时刻,躺在冷气十足的厨房,懒洋洋的打着盹,这种精神上的宁静,不足为外人道。
在这种懒洋洋的气氛下,太阳渐渐西移,并最终沉入海平面。姚胖子罕见的爬出底舱,亲自端着晚餐送上餐厅。
夕阳西下,饱灌一肚子冰啤酒的狼人们已准备告辞,姚胖子送上晚餐,蠕蠕的开口:“老板,我想登岸去一下,找一找过去的昔日同伴,还有把这几个月的工资汇回去。你看能不能准我几天假?”
狼人们接过晚餐,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天太热,马立克等人没有走上甲板的意思,餐厅里只有巴布在伺候着。同伴们不在,舒畅也没有进食的欲望,他晃着手里一杯冰水,听到姚胖子的话,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行啊,让你的亲戚今晚就来,我们要采购一些淡水和食物,另外,让他通知那群商人,我有批货物想出手。”
吉布提华商们采购的那批黄金,恰逢金价上涨,在这短短几个月里,黄金增值了40左右,参与的华商赚足了暴利。听说舒畅又有货物出手,他们立刻赶到了船上。
此时,已接近午夜,码头上静悄悄一片,唯有华商们乘坐的车那盏盏车,灯照亮着“海豹号”所在的荒僻泊位。
驾驶厅的停火已经熄灭,唯有菊厅的灯还亮着。甲板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正用水冲刷着甲板,以便给甲板降温。华商们踩着湿漉漉的甲板走进菊厅,上次见过的那个气派十足的管家不在其中,厅里只有舒畅与一个面色苍白的白人青年。
舒畅似乎正在表演中国茶道,他用一个天青色的瓶子斟满茶水,缓缓的注向两只天青色的盘子。几名华商略一打招呼,马上把目光停留在他所用的茶瓶、茶钵上。
这套茶瓶、茶砵造型简洁雅致、干净利落,有一种特别古朴的年代感。仿佛经历了千年的风雨,历史的沧桑。与清亮的明、清两代瓷器形成鲜明的对比,独束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