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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别过,莫再找我们!”她甚至连一封完整的别书都不肯写,只是凑在洛秋彤的别书之后添一个“们”字。那么的随意,那么的冷淡,仿佛离开的不是她曾经海誓山盟许下诺言的情郎,而是一枚粘在身上挥之不去的牛皮糖。

一年来,每当午夜梦回之时,郑东霆突然惊醒,都会胆战心惊地把这一切当作自己的一场迷梦,而不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难道她真的是嫌弃我江湖捕头的低贱地位,鄙视我一身武功无法施展的困顿,还是我以前落魄之时做过什么令她无法容忍的事?”每当此时,郑东霆都不禁这样问自己,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被自卑,愤懑和绝望的黑潮彻底淹没才筋疲力尽地放弃了思考。

这些日子,他不敢去找连青颜,就是害怕自己会再经历一次同样的绝望。他宁可这一切随着时光一点点被淡忘,也不愿去追寻当年的真相。那种椎心刺骨的疼痛,一次,已经足够。

如今祖悲秋一口道破了郑东霆深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就仿佛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插下一把钢刀,疼得他浑身痉挛。早已经决定去忘记的一连串和连青颜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令他一阵头昏目眩。

他环眼圆睁,面容扭曲,一步步走向祖悲秋,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师兄……师兄,你别激动,我只是有感而发,其实,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你别激动!”祖悲秋吓得双手乱摇,结结巴巴地说道。

郑东霆来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推到一边,仿佛一阵风一样冲出大门,冲到了夜色迷蒙的洛阳街道之上。

祖悲秋怕他出事,连忙追出门外,却看到他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身雄健的古铜色肌肤,迎风单膝跪倒,以手抚胸,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夜风扑面,混合着郑东霆呕吐物的恶臭,熏得祖悲秋一个踉跄,差点摔回门中。

“郑东霆!你打败了弓天影又怎样?你杀死了柯偃月又怎样?你最后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废物是没人爱,没人疼的。你又凭什么怨人离开你!”郑东霆吐出最后一口酸水,踉踉跄跄站起身,发了疯一般指着空空如也的夜空,大吼道。

“师兄……”看到他疯疯癫癫的样子,祖悲秋忍不住狠狠拍着脑壳,恨自己不该为了拉着师兄同行,把他的伤心事重新提起。拍得几下,他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奔回门中。

“吵死了!”对面楼台上响起了怒骂之声,兜头一盆恶臭的脏水凌空泼了下来,端端正正浇在郑东霆身上。本来就站立不稳的郑东霆受了这一盆水,顿时膝盖一软,坐倒在地。他用手抹了一把被水打到脸上的头发,忽然疯疯癫癫地放声笑了起来。

一声炸雷突然间响彻天地,一股骤然而至的夜雨瞬间席卷了洛阳的大街小巷,街上本来已经人影稀少,此刻更加变得干干净净,连一只横街穿行的老鼠都看不到。郑东霆索性将上衣整个撕了下来,抛落在地,精赤着上身,双手摊开撑着地面,仰起头来,痛痛快快接受着暴雨的冲刷。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一条苗条纤细的身影隐隐约约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当他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得清楚些之时,这条身影已经闪电般来到他的面前。

那是一位身着紫衫,头戴绣花青纱巾的秀丽女子,略显丰润的脸颊,娇俏的下颌,宛如月照长江一般波光变幻的美眸,手里撑着江南花伞。

“原来是梅掌门……”郑东霆抬眼看了半晌,终于认出了来者何人,懒洋洋地说道,“七派商量了一年,到底有没有结果,我郑某人的一身武功就在这里,想要就拿走。”

看着他落魄无助的样子,关中掌门梅清涟眼中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愧疚之色,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郑兄,我和七派首脑商议良久。本来你和祖兄有突围解困的大功,不但应该抵过妄动武功的刑法,更有可能和各派达成妥协,让你能够自由运用武功。但是顽固派始终坚持十一年前白马堡之誓无法更改,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牧天侯的弟子能够随意施展偷来的功夫。我已经尽力,但是很可惜,你虽然逃过了废除武功的刑法,但是仍然无法继续施展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