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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姑娘,请谅小弟苦衷,不得不先行离去,且听小弟一言。令尊堂已脱魔掌,可能已隐居武陵福地,姑娘仍留阎王谷,定然是为小弟之事而危处江湖,此恩此德,梅文俊没齿不忘,江湖鬼域,隐恶重重,小弟恩仇了了,亦将隐居化外与草木同腐,姑娘千金之体,宜自珍重,万一有三长两短,小弟万死莫赎。伤愈之后,请速返武陵以叙天伦,他日有缘,小弟当专诚前往请伯父母金安,姑娘珍重,后会有期。”

“俊……”玄衣仙子以袖面,低声饮泣。

“别了,珍重,请记住:速返武陵,免伯父倚闾相望。”说完向菩提圣尼深施一礼,转身走向巨石,提起小包裹投入林中。

两尼怔怔地目送他身影消失,方叹息一声摇摇头走了。不久,一只巨大的苍鹫在林梢掠过,向东北角一闪即逝。

三天之后,清凉山后那神奇的古洞前,文俊换了一身新的蓝色劲装,身背包裹,佩剑挂囊,乘皓月初升之时,搬来一块千斤大石将洞门堵上,以垂下的藤萝掩住形迹,向保康故园展开绝世轻功掠去。

在月色如银下,一缕淡淡黑影快逾电闪,飘过深山古林,令人不辨形影。这三天中,他不但内伤复原,功力又上了一层楼。他第一次以绝世轻功“御气蹑空”赴路,意动神动,得心应手,感到无限欣慰。

初更将尽,厅堂中据椅闷坐的梅春冰这几年来已经像是换了个人,当年的风采已不复见。头上已现白发,目中无神,颊下肌肉松弛之象,额上皱纹说明了他这四年来,乃是在忧伤而又无奈何的心境下度过的遗痕。他茫然的目光,从门内直望门外苍茫的夜空,他的心空虚得像白纸,似有所见又一无所见。

厅后穿堂里,一灯荧然。这是介乎内院与外厅之间的空敞厅堂,外客至此止步,改由两侧走廊进入别院客舍,往里走就是内院了,内院里转出两个妇人和一个小孩,右面妇人正是文俊的后母盛氏,她牵着的小娃儿,就是她的心头肉梅文彦,文俊的八岁弟弟。

这四年来,梅春冰因爱子的失踪,日困愁城,性情渐变,除了经常流连在保康城中诗酒朋友之家外,在家亦极少与盛氏周旋,把一个温暖之家,搞得冷如冰天雪地。以往盛氏发横耍泼,他还在形色中表露喜怒哀乐之情,而这两年中,他仅是淡淡一笑毫无表情地出门一走了之。

盛氏这几年也受够了,她开始懂得了人生,开始发觉自己的愚蠢,开始怀念四年前温馨的甜蜜岁月,更开始了解丈夫痛失爱子的深刻心情。她变了,变得了解什么是亲子之情,什么是爱,她更染上了忧郁,恐怖的阴影爬上了她的眼帘,梅春冰衰老颓唐的心境,让她看到了未来悲惨的远景。

她变得比以前温婉,宛若两人,暴戾之气一扫而空。可是她无法改变丈夫的生活,梅春冰的哀伤始终抹之下去。她知道绝望了,悲痛往昔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只能日夕以泪洗脸,承受那漫长无尽的痛苦折磨。她脸上消失了往日的风华,眼角现出皱纹,神情木然地牵着文彦的小手经过穿堂走向外厅。梅文彦已开始懂事了,父母之间冷冰冰毫无欢乐的气氛,也影响了他,他变得木然而消失了童真,也像四年前的文俊,沉默而孤僻了。

主仆三人出到外厅,梅春冰似无所觉,无神的目光,遥向遥远的天际。

“老爷,妾有一言……”盛氏在一旁坐下,低声道。

“唔!”梅春冰并不看她一眼,举手乱摇止住她往下说。

“老爷,妾……”

“好罢!我到张同年家中下两局,有事晚会儿说,或者对李妈说去罢。”他推椅而起,缓步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