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靖精力旺盛,直到天黑还在接待各路访客、查点军队名册与粮草器械的数量,将官们本来准备了洗尘宴,却没人敢提出邀请,心中都是惴惴不安,生怕轮到自己被问话时应对不善,就此失去升迁的机会。
最后是一名将领通过庞靖的随从婉转表达了意思:督城官府此时此刻还不属于中原,新帅不如前往军营休息,那里已经备好一切用具,绝不比城里简陋。
庞靖拒绝搬走,理由很简单,“中原乃天下共主,不要说府邸是空的,就算北庭人住在这里,我也要将他们撵走。”
当晚,庞靖美美地睡了一觉,次日一早感到神清气爽,走出房门,突然又觉得西域的雪景还是很美的,遗憾的是已到冬末,积雪微融,再没有那种凌厉的清冽。
这又是忙碌的一天,金鹏堡送来一名专治冻伤的名医,带来一些药膏,抹上之后果然有效,只是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的不太美观,庞靖却一点也不在意,就这样继续会见客人。
出乎大多数人预料,庞靖接见的第一位璧玉居民竟然是孟明恕,金鹏堡做出的示好表示在他眼里似乎不值一提。
孟明恕自己也深感吃惊,他只是按照惯例派人给中原新官送去拜贴,全没想到竟会第一个得到召见。
好在菩提园离得不远,孟明恕没一会就赶到了,气喘吁吁,多半倒是因为紧张。
庞靖指着自己的脸,大笑道:“真抱歉,我本来没脸见人,可是孟家跟中原的关系不一般,跟庞氏更不一般,我也就不见外了。”
组织西域各小国定期向中原纳贡是孟家最核心的生意之一,每次从中原带回来的赏赐,价值总是远远高于贡品,孟家从中获利颇丰。为保证这桩生意,孟家在中原大手笔打点,与许多官员关系密切,庞家是外戚至尊,自然也得到过不少好处。
孟明恕没想到庞家这么重情谊,不免有受宠若惊之感,心里的警觉却没有放松,于是语无伦次地谢恩,接着又说起孟家的衰落和自己的穷困,哀叹不已。
庞靖的确不见外,像多年老友似地安慰孟明恕,尤其是对孟家遭劫一事很感兴趣,“按理说那么大一次行动,想保密是不太可能的,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孟明恕实在不想多谈此事,只得敷衍道:“树倒猢狲散,孟家大厦已倾,连奴才都跑光了,自保尚难,哪还有余力调查此事?况且璧玉城跟中原不同,甚至跟西域其它地区也不同,可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向来凭实力说话,现在的孟家,宁可不知道抢劫的人是谁。”
庞靖亲切地将右手搭在孟明恕肩上,“现在不同了。我这次来西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璧玉城选择一位城主,带来秩序与规矩。孟家遇劫的事包在我身上,早晚给你一个说法。”
孟明恕尴尬地谢恩,觉得这位新官实在太年轻,缺少经验。
庞靖亲自将孟明恕送到府邸门口,在他耳边小声说:“孟公子记住我这句话,孟家对中原很重要,我不会让孟家就这么受欺负,只要你指出线索,不管对方有强大,也不管孟家的财富藏在哪,驻在西域各地的中原军队,都会帮你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