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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返南疆,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审视自己混迹过的江湖,三个月之后回到龙庭,取消假期,彻底抛掉旧名,即使在家里也自称银雕。

他发现,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自由,江湖是另一张网,混乱而破败,它制造出自由的幻象,是因为与宫廷相比,实在没有多少值得炫耀的地方。

所谓快意恩仇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代名词,永远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界线,告诉你哪些人能杀,哪些人连碰都不要碰。

兄弟情义则是微缩的朝堂,表面上平等的地位,掩盖的却是极端不平等,总有一个人高居众人之上,下面是若干层依附者,各司其职,有吹捧者、助威者、玩乐者、掮客等等,谁也不能逾越自己的地位。

最高位者也远远做不到随心所欲,诸多“兄弟”合在一起,像一座坚不可摧的模型,将他束缚在里面,“不败刀王”的性格与形象,只能由身边的人决定,他本人不过是挥刀的工具。

既然自由是虚幻的,银雕决定当一名踏踏实实的汗王翼卫,他与老汗王,就是忠诚猎犬与善良主人的关系,他完全接受这种地位,不以为耻,也不炫耀。

正是因为此种罕见的平和心态,让老汗王对他另眼相看,给予极不寻常的信任,将考验龙王的职责交给他。

“有一种狗,无论是诱惑还是威逼,都无法将其驯化,即使将所有骨头都放在盘子里,它也会一边吃一边观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主人身上狠咬一口。”

“这种狗叫疯狗。”

“嗯,龙王不是疯狗,但他的确有点疯狂,并且将这种疯狂变成了力量。”

老汗王哈哈笑出声来,声音渐无,笑意未减,好像已经消耗不起这点体力,无数人对他说龙王阴险狡诈、残酷无情,冷静得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只有自己身边的这名翼卫,将龙王的最大特点形容为“疯狂”。

“你把他说得好像是晓月堂的人。”

银雕愣了一下,他对这个以女弟子为主的门派知之甚少,没有明白这一类比的意思。

老汗王张着嘴,继续无声地大笑,然后他说:“疯子未必是英雄,英雄却都是疯子,没有疯狂的意志与野心,谁也无法忍受一路上的寂寞与挫折,更无法面对杀戮而无动于衷。你的目光很敏锐,龙王骨子里是一个疯子,有几个人能为了报仇而组建起一支军队?又有几个报仇心切的人能将仇人的子女留在身边?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疯子,或许现在还是,不过已经剩得不多啦。”

银雕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这就是为什么他会选择成为汗王翼卫的最重要原因:他不是疯子,当不了英雄。

“像龙王这种人,也能被驯服吗?”银雕不了解疯子的心理,他觉得没有可能的事情,老汗王或许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