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还是认为我能做到的。”李泽道:“皇族原本的势力,已经落到了最底谷,这本来是限制皇权的最好机会。终我一生,总是能设计完善一套完整的这样的制度的,只可惜,薛平韩琦他们为小皇帝找了一个好岳家,一下子便我的如意算盘落在了空处。如果还想这样的话,那接下来在朝堂之上,与向氏一伙的官司都有的打了。”
“李相,恕我直言,即便没有向氏,这也是不可取的。”公孙长明道:“你不想代唐而自立,而愿意一辈子当一个宰相。可是您这个宰相,与皇帝的权力有什么区别吗?如果真有,那也只是一个名号而已。那么接下来呢?在您之后呢?如果新上任的宰相,还有与您一样的权力,那谁能保证他想更进一步,干脆自己走上去呢?这样的制度,压根就是不现实的。”
李泽哈哈一笑:“这个制度,其实是肯定能希望做成的,不过我想了又想,期间也与章回,章循等武威书院的那些学问精深的人深度探讨着,最后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们现在的文化基因,决定了这一套是压根儿就行不通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啊,我们的孩子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他们从内心深处,就需要一个皇帝。”
“没有了皇帝,这天下,岂不是又要大乱?”公孙长明有些茫然。
李泽摆了摆手,“我又想过第二个办法。那就是以义兴社为基础,来完成对大唐的绝对控制。公孙先生,你可以把义兴社看做一个党,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现在我们的军队将领,地方官员,八成以上,都是义兴社的成员,你们都认为是我李泽在控制着整个大唐,但勿宁说是义兴社在控制着整个大唐。从军队,到地方官府,在乡老村老,到商社工坊,义兴社的成员遍及各地,一声令下,义兴社便能发挥出无与伦比的能量。”
义兴社本来就是李泽用来控制手下的一个组织,公孙长明倒不以为异。但没有想到,李泽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又让他惊骇莫名。
“如果这样的话,我想,是不是皇帝就可以不要了。”李泽自顾自地道:“每一届义兴社的党魁,便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个国家的最高首脑。现在是我,接下来,大家可以选出新的符合要求的义兴社最高首脑。”
不等公孙长明出言反对,李泽却又摇头道:“可往深里想了一层,却又觉得是换汤不换药啊,只怕还会导致更多的血腥和争斗,但凡有希望的,都想来争一争,正如你所说的,碰到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自己想要过一过皇帝的瘾呢?等他上了台,只怕我们辛辛苦苦打造的义兴社,第一个就会被这个家伙举起屠刀,砍杀个稀乱。”
“李相说得不错,万万不行,万万不行。”
“所以我想来想去,终究还是一个死结。不管怎么想,一个皇朝,似乎总是无法避免他最后烟消云散的结局,这可真是让人不甘啊!”李泽一摊手道。
“李相,您想得太多了。”公孙长明道:“再聪明的人,能算到两代之后,便已可算是神人了,至于再往后,天知晓到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呢?”
“可我总想再谋算得深远一些!”李泽站了起来,来回地踱着步子,“所以我派薛平他们去西域,让李存忠,戴琳等人瞅着吐蕃,投下巨资让金满堂航行海外,听到金世仁这家伙发现了一块新的陆地并已经站稳了脚跟,便马上不遗途力地去支持他们继续扩张。我鼓励远洋贸易,在武威书院里大力开展格物致知,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想让我们唐人,这一代,下一代以及子子孙孙,能够睁眼看世界,对这个世界有一个充分的认知,而不是故步自封,永远保持一个向外争胜的心,那或者,我建立的王朝,能够延续得更久。”
公孙长明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李泽所想了。
“公孙,你说说,一个王朝为什么每每由盛而衰呢?每一代的开国帝王甚至第二代帝王,都可以说是精英之辈,而每一代的帝王,真正的蠢蛋,只怕是少之又少吧?就像现在在镇州躺着的那一位,你能说他是昏庸无能吗?他只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现在我们的这位小皇帝,也是一位聪颖之辈,在武威书院里,各项科目的学习,可都是优等。”李泽道。
“不管什么样的时代,不同阶层之间的矛盾都是存在的。”公孙长明思索了片刻,道:“只不过在盛世之时,这样的矛盾被掩盖了。而随着王朝的延续,阶级之间的矛盾,便会越来越突出。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此而已。而在中原王朝,最大的矛盾,其实应当是没有解决土地的兼并问题,大量的土地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财富也愈来愈集中在少数的人手里,当这样的事情,发展到一个极端,自然就会爆发出巨大的问题。不过李相,你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了啊。大唐治下,每户名下的土地不能超过一千亩,严厉的梯级税收制度,可以说已经杜绝了大量拥有土地的可能。光是这一点,我便觉得,将来的王朝是可期的。”
“现在的土地是远远不够的。”李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