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真默然,这几天下来,他对于武邑这边军队的薪饷、福利、抚恤等政策都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像李泽这般养兵,岭南那边是断然养不起的。
“所以向帅以为我们这边要应对东北之张仲武,要防着西北吐蕃,在兵力或者财力之上捉襟见肘的话,那可就料错了。”薛平道:“用李相的话来说,朝廷不差钱。”
“可是朝廷每年公布的邸报,我们虽然远在岭南,却也是能看到的,似乎朝廷每年都负债累累啊!”向真有些好奇。
另一侧的田令孜笑嘻嘻地道:“向将军,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只不过是一种经营的段而已。李相曾经说过,把钱堆在库里,是最愚蠢的手段,只有把钱用出去,让钱不停地运转起来,钱才能生钱,才能成为无往而不利的工具。朝廷不怕欠账,朝廷最怕失去了信用。只要信用在,欠再多的帐也不怕。要是没了信用,库里堆再多的钱,那也只不过是一些死物而已。”
“朝廷户部尚书不但是一女子,更是李相妾室,这只怕有些与理不合吧!”向真端起了茶碗,抿了一口,道。田令孜的这番关于钱的道理,他不太明白,在他看来,赚来的钱怎么能不堆在库房里呢,要是库房里没钱,打起仗来如何赏赐士兵?如何能保证粮草?
心里虽然是如此想,但现在武邑朝廷的确看起来是很有钱,事实当前,他也无可辩驳,是以便挑了一个他自以为轻松的话题。
孰料他这话一出口,屋里几人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好笑。
这让向真有些诧异。
田令孜却是缓缓摇头道:“向将军,你远在东南,不知朝廷内情,田某人却是历经了数位户部尚书的,但能让我田某人服气的,却还真只有你嘴里的这个女子。”
薛平亦是正色道:“朝廷能有今天之气象,夏荷夏尚书的理财之能,功不可没。即便是我们,也是敬她的,向将军还请慎言。”
向真愕然,半晌才有些尴尬地拱手道:“向某失言了。”
薛平摆了摆手:“不知者不为罪,向将军,你这一路行来,想来也是感触颇深,高将军也把我们的心思跟你说得清楚明白了,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向真沉吟了片刻,才道:“诸位,恕我直言,权力之争,向来容不得半点退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诸位这种做法,难道不是自取灭亡吗?现在朝廷之中,军政大权皆操于李相之手,军队,唯李相之命是从,财政,更是这位夏尚书一手掌控,将来有一天,即便李相没有上位之心,他的那些部下,难道就没有幸进之心?”
“所以我们才需要向氏,需要东南!”薛平淡淡地道:“只要外部有强大的力量,就能保持平衡。如果让李相这样慢慢地打过去,先灭伪梁,再下东南,真到了这一地步,那就谁也阻挡不了李相上位。唯有东南加入进来,让李相没有借口下手,将所有的纷争局限在朝堂之上,局限在政治之上,方有阻止李相的可能。向将军,恕我直言,在军事之上,你们是没有希望的。”
“薛尚书如此有信心吗?”向真心下不平,反问道:“北方有北方的优势,南方有南方的特点,在北方能叱咤风云,在南方,不见得就能纵横无敌。”
薛平垂下眼睑,他不想与向真作这些无谓的争辩,高象升微笑不语,田令孜连连干笑,室内的气氛倒是一时尴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