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瘸子,你的伤残抚恤那么多,每个月还能领到五百文补贴,家里还有几十亩不由上税的土地,就是在家里坐着吃也够了,还这么辛苦干什么?”说话的人显然是这个小贩的熟人,一边啃着饼子,喝着凉茶,一边笑着道。“这都是你拿命换来的,你兄弟和兄弟媳妇还敢给你脸色看不成?真要对你不好,你便分家出来单过,上一次你不是跟我说,官家已经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了吗?”
被人叫瘸子,小贩也不恼火,而是一边熟练地烤着饼子一边道:“瞧你说的,我兄弟对我是极好的,天天服侍得我无微不至,不过我就是一个贱骨头,这样的老爷日子过得是骨酸筋软,这才去学了这门手艺嘛,多少也能赚一些补贴家用嘛,现在日子虽然好过,但我那兄弟媳妇已经怀上了,再过些日子,我也要有了浑家,说不得也会多添一些人口,总得多些进项,日子才过得松快嘛!分家?你别瞎说,老子娘在世的时候可是说了,不许我们分家的。”
“你兄弟可是沾了你的光罗!”那人感慨地道。“不过贺瘸子,也值得呢,一条腿,换来了几十亩的永业田。”
“这些田啊,只能我种到死,我死了,就得收回去了,所以我得多干些活,多积攒一些,再买点土地才好。”
“现在别说咱武邑了,就算是整个翼州,土地价格都涨得飞快,再这里买,划不来罗!”那人叹息道:“那些外来人太可恶了,瞅着我们日子好过,便都往这里涌。”
“可以去别处买嘛!”贺瘸子笑道:“前几日我过去的战友来看我,说了一件事,现在在北边儿,有大量的无主土地可以出售哦,价格低得不像话,不过一口人只准买一百亩,我已经让我兄弟去那边瞅了,如果行,就买一些。”
“北边听说可不太平啊!”
“怕个屁啊!”贺瘸子哈哈一笑:“咱们跟着节帅,啥时候打过败仗?那个张啥子武的,听说厉害极了,还不是被我们给赶跑了,我说老罗啊,你手里要有闲钱,赶紧跑那边去看一看,等以后人一多,价格肯定又要涨起来。”
“先瞅瞅看,先瞅瞅看。”吃饼的老罗含糊地点头道。
“就你这性子,吃屎都不赶不上热乎的。”贺瘸子不屑地道:“等你明白过来,只怕就捞不着了。”
“贺瘸子,老子在吃饼呢!”那人恼火地道。
贺瘸子哈哈大笑着,一边将一个烙好的饼递给另一个人,利落地收了钱,随手扔进旁边的木盒子里,一阵叮当作响。“罗麻子,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这么讲究了,以前咱们便是站在茅坑边,有这样的饼吃,那也是狼吞虎咽的。”
“日子好过了,当然要讲究。”罗麻子不满地道:“北边大得很,地多得是,啥时候去也不愁买不着。”
“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贺瘸子冷笑:“知道我那几个战友是从哪里回来的吗?平州,他们现在在柳大将军手下当差,听说在那边,已经开始施行归化那些杂胡,野人了。只要有房子有地,便能入咱们武威的藉,你没去过那地界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看起来平常没啥人,但那些杂胡,过一阵子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拨儿,就像韭菜似的。以前这些人入不了藉,现在只要花上一笔小钱便能入我武威藉,享受我们武威人一样的权利,他们巴不得呢!”
“这些杂胡野人有钱买地建房吗?”罗麻子不屑一顾。
“你就坐井观天吧!那些野人现在可不缺钱,他们养羊呢,光是羊毛,每年都买不上钱,反正他们养啥,我们武威就买啥,你说他们能缺钱吗?我那几个战友可是眼睁睁地便看着一个个的村子冒了出来,他们都在哪边买了地了,有两个这一次回来还准备将家人都迁过去,一家五口人,便能买五百亩,反正不超过五千亩,就没人管。那边大牲口也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