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石宽应当是已经没了,在战场之上,他亲眼看见儿子连人带马栽倒在地。战场骑兵冲锋,一旦落马是什么下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自己能活下来吗?这些日子,他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
按理说,曹信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瀛州城一战,数万成德人丧生在自己与王沣的夹击之下,他的外甥更是在镇州城下被射成了筛子,这样的深仇大恨,足以让曹信将自己碎尸万段。但被关了这许多天,却是毫无动静,这让石毅觉得事情必然有了其它的转机。
成德人的确赢得眼前的这一战,但相对于他们来说,卢龙仍然是一个庞然大物,是一个实力无比强劲的对手,像自己这样的人,只怕活着对为他们带来更多在利益。
只要成德人还存着拿自己去换取好处的想法,那自己就不用死了。他了解张仲武,那是一个对敌人极度残酷无情,但对兄弟却情深义重的人物。哪怕是将自己救出去后从此闲置不用,也绝不会抛弃自己。
要留待有用之身,等待时机成熟,一雪今日之耻。
想通了这些,石毅便将身子蜷得更紧了一些,尽量地让自己保持着活命需要的最低的温度。
外间传来了哗啦啦的铁拴拉动的声音,居然有人在开门,石毅快速地从草堆里钻了出来。这些天来,除了从牢门下方的那个孔洞里塞进来饭食之外,牢门从来就没有打开过的痕迹。现在门要开了,想必是有人要见自己,他想要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不等他摘干净身上的草屑,牢门哗拉一声已是被推开。一个身着裘衣的面红齿白的少年公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门一开,李泽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寒冷,而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些日子,石毅吃喝拉撒都在这间屋子里,气味,当然不那么好闻。
李泽没有走进牢门,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墙壁上结着冰屑的牢房内,道:“另外找一间屋子。”
曹信他们可能不在乎这个味,他可不行。
狱卒有些胆战心惊地将自己休息的值房给收拾了出来,李泽的不豫之色溢于言表,显然对于眼前的状况不满,可当时送石毅过来的一名军官明里暗里都在要求自己对这个石毅不要客气,那意思,是恨不得弄死石毅才好呢。现在看起来,好像蛮不是那么一回事的啊!
眼前这位可是这里所有人的头头,他要是将不满发作出来,只怕最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狱头的值房,好歹还有一个小火炉,铁鼎之内,水烧得正好,一股股热气升腾,便使得屋里有一股温暖之意,被带着走进这间房子,石毅倒好像是从酷寒的冬天,一步跨进了温暖的春天一般。
看着站在那个年少公子身后的曹信与柳成林,石毅自然也就明白了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