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章武已经完全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天空之中仍然在飘下来鹅毛般的大雪,视线所及之处,不过十余丈而已。
一队骑兵自风雪之中突然穿了出来,马蹄奋然在尺余深的雪地之中淌出来一条路,不论是人还是马,此刻都已经变成了白色。
看到章武的城墙,李泽使劲地抖了抖身子,身上的积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终于看到了身上衣物的本来颜色。
伸手摸了摸已经变得硬戳戳的帷帽,李泽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羊绒面巾,本来柔软的面巾,此刻被他取下来,却仍然保持着围在脸上的模样。在手里揉了揉,便有冰渣子掉下来。
“这鬼天气,可比我们武邑冷多了。”李泽看着身边的李泌,“你还行吧?”
李泌看起来却比李泽从容多了,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一边淡然地道:“当年属下在江湖上流浪的时候,可见过比这还要冷的天气,那时的我,可没有现在穿得这么厚实,最冷的时候,便是在身上裹上一层层的茅草。有时候在野外,连一间遮风蔽雨的房子也找不到的时候,便在地上挖一个洞,洞里塞满草,就像冬眠的蛇一样,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
“你的命可真大!”李泽感慨地道:“这天气,真是能冻死人的。”
“我爹娘,就是这么冻死的。”李泌淡淡地道。
“啊?”李泽吃了一惊,“我不该说这些的。”
“没什么公子?这都过了好多年了,像我们这样的一些人,命本来就贱。哪死哪埋。”李泌摇头道。“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现在会有这要的一番际遇。唯一有些可惜的是,现在我有地位了,有钱了,却没有了孝敬的对像。”
“子欲养而亲不待啊!”李泽叹了一口气:“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李泌,你今年快要十八了吧,可有心上人了,如果有,我来给你做媒。不管对方是谁,我都去给你说亲,要是对方不愿意,我就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李泌脸腾地一下红了。
李泽本来以为她要扭捏着不肯承认,岂料李泌在红着脸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竟然坦然地道:“有。”
出乎意料之外的李泽倒是楞怔了一小会儿。他是真没有想到李泌会这样大方,或者与她早年的生活经历有关吧。
“其实公子想必早就知道了。”李泌脸上的红晕慢慢地褪去,大方地道:“今日只是试探我吧?”
李泽哈哈一笑,点头道:“知道一些,是曹璋那个书呆子吧?”
“他哪里是书呆子了?”李泌直接反驳道:“他在义兴社里讲课,是那样的神采飞扬,引经据典,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