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宫女这便忙活去了。
杨太后隔着纱帐看着她模糊的影子在房间中忙碌着,心中还是有些恍惚。
自从七年前她的儿子赵昰登基为帝,她晋升为太后,不再需要为宫斗之事烦忧,生活便一直安稳,已经很少有今天这般慌张过了。上一次如此惊魂的时候,还是七年前临安事变慌忙逃亡的时候……没想到,如今又要逃亡一次了。
宫女将一碗温热的糖水送了过来,她喝了两口,感觉安生了不少,思维终于有序起来,开始思考起了正事。
如今临安的势力可分三派:帝派、相派与军派。帝派自然是以赵家皇室为首,相派则是以左丞相陈宜中为首,军派则以沪国公张世杰为首。
如果是十多年前,本不应该有如此明显的派系区别,因为赵宋皇权极大,相权和军权都是被压制的,只是想不想压的问题,然而自从临安事变以来,局势就大变了。陈宜中的权力本质上是来自于境外势力而非皇权,皇帝没法像过去那样一句话就废了他的位置,必须要看夏国的脸色,所以他能稳固地做大。
时至今日,朝廷的一般事务几乎全操纵于陈宜中之手,官家只能象征性点点头,对他没什么制约力。所幸军权还是掌握在张世杰手里,而张世杰对赵宋忠心耿耿,所以皇室不至于完全沦为傀儡。
前不久,张世杰就悄然派人进宫,与太皇太后谢道清密议,告知了他与文天祥的谋划。太皇太后虽身处深宫,但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反倒因为多年垂帘听政,很是熟悉天下大局。因此她心惊过一阵子之后,就认同了两位忠臣的判断,决定带官家和宫眷“西狩”,躲避即将到来的战祸。
此乃大事,却不能大举准备,太皇太后将杨、全两位太后秘密叫到宫中,要她们各自回去收拾行装,召集可信的妃嫔,轻装低调,待到今日就一举离宫。
这几日来,杨太后一边在悄悄准备,一边担心消息泄露;一边担心准备的东西太少,一边又担心带的太多会耽误行程。总之,瞻前顾后,心理压力很大,今晚本来准备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好上路,结果积郁成噩梦还是干扰了睡眠。
杨太后在宫女的服侍下站起身来,去更了个衣,又在桌旁坐了一会儿,虽然很疲惫,但没有睡意。想了想,她站起来道:“走,去侧殿看看。”
“是。”宫女没多问,服侍太后穿上外衣,然后出门叫醒了两个太监,点起灯笼,搀着太后去了东边另一间殿室之中。
这间侧殿原本供奉了几尊菩萨,现在却在地上堆了不少箱子,里面装的就是杨太后几天来带人反复挑选选出来的必带之物,好不容易才压到了一辆大车的量。微微的灯笼照耀下,箱子叠箱子整整齐齐,垒得高高的,甚至有点压迫感。
“太后,要点灯吗?”侍女请示道。
杨太后摇摇头:“莫要如此招摇。”然后便让她举起灯笼照着箱子,一个个察看过去。
箱上皆有锁和封条,她仔细地确认有没有动过,许久后终于全看了一遍,才终于放心地道:“这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