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大哥。”雷川再次对沈元正表示了感谢,然后又问道:“大哥是怎么来了这移民呢?”
沈元正看了看他,又瞥了瞥他身后的妻儿,叹道:“唉,要是能好好过活,谁愿意呢?我本是吴江人,也曾有几亩薄田,成了家。成亲前几年,娘子一直没有身孕,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五个月的时候又染了重病,四处求医,典房卖地给她治病……最后病没治好,家产也没了,走投无路,只能听人指点,投了这夏国的移民了。”
雷川听了他的诉苦,感同身受,也跟着他一起长吁短叹起来。
周遭其他移民,有男有女,听了他俩的诉苦,同样被触动了心弦——肯冒着有去无回的风险来了这移民船上的,哪个不是吃尽了苦头的?
现在他们就一人一句,讲述起了自己的悲惨遭遇。什么被乡绅强占了田产、欠了债利滚利还不上、男人嗜赌输光家产只能逃出来、妻子被流氓调戏愤而动刀最后夜奔……应有尽有。
“这杀千刀的世道啊!”雷川眼泪不断流着,情不自禁骂了出来。
甲板前方的桥楼上,江南公司的工作人员一边掌着舵,一边听着后方的人生百态,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是第一趟跑这样的移民任务了,类似的场面见识过了不少,都是些穷苦人,也该发泄发泄,骂过了,哭过了,哭累了,也该重新开始了。
果然,哭声越来越大,然后又逐渐平息,最后停了下来,只余一两声抽泣间或响起。
而船只顺水东行,也逐渐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上海县。
此时,掌舵的这个中年人就回头喊了一句:“好了,要到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将来有你们的好日子!”
移民们听了他的话,虽说也没什么根据,但还是像抓住水上的稻草一样相信了他。毕竟,他们此时已经一无所有,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希望了。
松江下游逐渐宽阔,接入了南北向的黄浦江之中,再一路出海。这两江交汇处的南岸,是新设的上海县城所在,虽说已经置县,但并未修建城墙,任由民间自行修建的道路和屋舍在江畔随意铺展着。而江东岸,则更为秩序井然,因为那边是江南公司经营多年的浦东商站所在,周边设施规划得更为细致。
这艘移民船就径直向东,停入了浦东码头之中,然后在港口人员的协助下,将移民们送去了占地颇多的浦东职业介绍所。在这个江南最大的职介所中,来自各地的移民汇聚,重新休整清洁梳理,前往需要人手的各地。
进入这里后,雷川夫妻被分成两行,雷川抱着儿子跟着一帮男移民在排队,而妻子秦氏排到了右边的女队里。
双方骤然分离,心里忐忑,在队伍中不断打望着彼此。过了一阵子,秦氏随着队伍走到一处柜台前,柜台后面坐着一名穿着干练青灰色裙装的女工作人员,当秦氏把捂热的证件放到桌上后,她看了几眼,就问道:“秦氏?有名字吗?”
“啊?”秦氏不明所以,唯唯诺诺地道:“我家男人姓雷,我就是雷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