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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中景定三年廷试第二,这些年来在贾似道的庇佑下仕途顺利,之前外放浙西提刑,去年召回来做了“崇政殿说书”这么一个虽然只是给官家上课但政治上非常重要的职位,今年就升了礼部侍郎。他在这个职位上尽心尽责,成绩斐然,一改礼部往日的拖沓作风,合纵连横,为朝廷提供了大量外界的有用信息——实际上也就是把江南和东海市面上的报纸全订了,然后把与国事有关的消息整理出来汇编呈上去,但就算只是能做到这一点,也比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旧礼部做派强太多了。有他襄助,贾似道可以对外界的最新动向一清二楚,也难怪这么器重他了。

见了他,贾似道放下了笔,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什么事?”

陈宜中拿出一叠文书:“有几件,都跟东海国有关系……”

贾似道一下子愣住了,这东海国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叹了口气:“都是什么事?一件件道来吧。”

陈宜中把文件放在大办公桌上,开始说道:“其一,是占城事。约莫一月前,东海国纠合安南国,一南一北夹攻占城,现在应该还在打。最后是各取一二城池就此罢兵,还是灭了占城均分其土,就不得而知了。”

东海人对占城战事并未隐瞒,现在传过来也是正常的,不过陈宜中得知此事还真是靠自己的渠道。他是温州人,而温州多海商,其中就有熟人在占城长住。历史上宋亡之后,陈宜中就是依靠这个渠道逃往了占城,现在倒用不上这个,不过那边的消息送回家来让他提前知道了,现在正好来炫耀一下,也是意外之喜了。

贾似道回想了一下占城的位置:“呵,占城,真够远的。东海国这帮人还真是穷兵黩武,刚跟蒙元闹完,又千里迢迢去占城侵夺,也不怕损了阴德。不过占城国也是活该,当年恩将仇报、劫掠我大宋子民之事,我们还没报呢,现在让两个恶人去磨磨他们也好。”

当年有福建商人到占城,教会了占城王练骑兵骑马打仗,让他们在与真腊的战争中占了上风。占城王因此大喜,不过当地不产马,就只能去宋朝求购。可是宋朝也缺马,第一次占城来的时候算是朝贡,卖了他们一批,后来就不卖了。结果这占城王夜郎自大,对此就恼了,直接派船来抢马抢人,彻底得罪了宋朝。不过相距太远,宋朝也没法去讨伐他们,于是事情就这么一直耽搁到现在了。

说完,贾似道又哼了一声:“这安南也是不安分,狼子野心。说来,当年他们也如同那占城一样,在我大宋烧杀抢掠,可惜南渡之后无暇南顾,只能认了他们这个藩国……哼,这藩国一立,迟早会为祸的!算了,下一个是什么?”

陈宜中正在思考,听了“下一个”之后赶紧说道:“是高丽国的奏章,说是齐国公带人驱逐了高丽西京平壤一带的叛逆之后赖着不走了,请朝廷下令让他们回国。”

贾似道又冷笑了一下:“李璮当初出兵的时候,也只是通报了一声朝廷而已,如今又回来请封,朝廷是该封不该封?他齐国敢这么搞,背后肯定是有东海国撑腰吧……又是东海国!算了,高丽国向大宋称臣,也没安什么好心,先拖着,让他们狗咬狗去吧。还有呢?”

陈宜中犹豫了一下,把桌子上的一份折子打开:“据京兆府来的消息,元东双方确实议和了。虽然面上,双方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没说打过也没说议和,但那些王公大臣这些时日都轻松了不少,也漏出了不少消息,总之是不打了。而且不但不打了,市面上一下子还多了不少东海货物,看来还做了好些生意。”

贾似道听了,不由得怒从心起,把桌子一拍,骂道:“好啊这帮子东海人,嘴上说着要什么驱除胡虏,一个个都自比岳武穆,可该媾和的时候和得比秦申王还快啊!”

秦申王就是秦桧,死后追赠“申王”。不过他的地位也随着南宋政局而不断起伏,六十多年前韩侂胄北伐,朝堂之上一片热血,秦桧这个大奸臣很快就被打倒在地,改谥“谬丑”。而没两年打输了,新上台的史弥远又要与金议和,于是秦桧又被恢复了荣誉和封爵。不过这一来一回,秦桧的真面目也被世人熟知了,总归是没什么好评价。

这时,陈宜中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太师,我觉得,元国虽是胡虏,可我朝在这时候,应当与彼联合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