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几年来气候干旱,梁山泊水位下降了不少,旧巨野县的这块地盘反而又成了个好地方——土地因多年的蓄养而极度肥沃,同时水量不多不少方便灌溉,显然是极佳的农业用地。因此就有不少不怕死的人来这里开荒种地,收了粮食之后通过水路运出去发卖也很方便,近年来山东诸地普遍干旱,粮价高企,因此收益颇丰。
如果再发展几年,这里肯定会被元国方面发现,重新设立县治收税。不过,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一伙来自梁山泊以东的势力就抢先占据了这里,在此建设棱堡,并像模像样地对既存的农民宣布了“三年免征”的政策,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大人,您怎么来了?”
接近完工的巨野堡中,镇守这里的滕世子夏富见到自己的父亲夏贵亲自带兵来到了堡中,很是惊讶,连忙迎了上去。
滕国公夏贵已经年迈古稀,但身子骨依然硬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副还能再战十年的样子。反倒是夏富脸色虚浮、病怏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接班……
夏贵看了儿子这样子,眉头一皱,不过很快笑容挂了上来:“小柏那边胜负已分了,是大胜!生俘五百,斩首无数,张家小七夹着尾巴跑了!既然如此,你这边也得动一下,你从巨野南下,小松从鱼台西进,小柏从沛县西攻,三路在单父城下会师!”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贵面色红润、喜气洋洋的,几十年来的郁气一扫而空:“城池就不夺他们的了,给张家小子留个面子,也给他家个台阶下。不过,得把张家在单州的余粮和种粮都给缴了,再迁些民户回来,防止他们开春了打回来!”
“真的?太好了!”夏富听了,先是一喜,然后又忧虑起来,“可是,大人,即便如此,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进军,真的不怕招致蒙元的反击吗?”
夏贵哈哈一笑,然后面色一冷,摇头道:“你以为,我们不去招惹蒙元,他们就会放过我们了?哼,这些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我们就是再讨好,他们也说不准哪天爪牙磨利了就打过来了。反倒事先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才会懂得厉害,知道进退。你看,去年东海军在辽东让鞑子吃了那么大的亏,他们可敢还击?反而假惺惺地遣使来谈了,真是可笑。”
夏富一凛,连忙俯身道:“小子受教了。”
夏贵又叹了口气,背手说道:“你要知道,现在世道已经大不相同了,不再是两国相争……甚至也不是夷夏之争。正如那《三国志通俗演义》所述的,‘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大宋已经分了五家藩国,官家又是那个样子,朝政由贾相把持;蒙元那边也没好多少,忽必烈不过是个盟主,旗下史、张诸侯都不是好惹的。此时与金代辽、元代金都截然不同,反而倒有晋末、五代之象……接下来,就是一段大争之世了!
富儿,将来你是要接下滕国这个重担的,你得能看明白,我们这三州之主的位子,不是什么朝廷赏赐的职衔,而是一份基业!既是争夺天下的本钱,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钉!进则身登大宝,退则死无葬身之地,但却根本没有不进不退的余地,只能不断去与人争抢,否则就是退了!
你可知严忠范领着东平一府加入那甚‘东海关税同盟’?呵,说是只是协调关税,不干涉内政,但有了这开头,今日修条铁路,明日捐所学校,后日开家法院,说不得还得支持乡绅设会议事……到最后,这东平府跟东海国的一州又有甚区别了?我们的这个‘盟友’,看着和善,可时刻想把我们这些窝边草给吞吃掉呢!我们要不把地盘打出去,从元国口中夺食,站稳了抗鞑的大义,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就把刀子架到我家脖子上了!”
夏富此前的确把滕国公的位置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但他所想的只是一国之主的权柄,却从未想过什么争霸的事……开什么玩笑,就巴掌点的小地方还想争什么霸,天塌下来有朝廷和东海国顶着不就行了吗?今天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理解到老父亲的豪情壮志和高瞻远瞩,顿时就被吓了个一大跳:老天,原来这滕国公是份如此凶险的职业啊?!
但这时候他也不能怂,不然他可还有两个弟弟呢。“是,大人,我明白了,我们滕国必定要自立自强,才能在这大争之世立足!小子必定看准了道路,与蒙元对抗到底!”
“好,我夏家男儿就当有这种胸怀!”夏贵狠狠拍了一下夏富的肩膀,然后又狡猾地笑了一下:“不过,也不需真的由我家独力对抗整个蒙元。哼,月初严忠范那个软骨头就范之后,东海郑首席得陇望蜀,又提议让我滕国也加入关税同盟。此人当然居心叵测,但却未必没有可利用的地方……就在前天,我已经正式签约加入了那‘东海关税同盟’,哼,现在既然我们也是同盟一员,那要是遭到了蒙元的威胁,他东海国总不能坐视不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