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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然依然眨巴着眼:“还行啊……虽然都是回回,但都挺和善的,对我们唐人也不欺压,只是比回回要多交一份税,说是赚十纳一,实际上都没交那么多。不过,也确实有些唐商为了省这笔钱去信了回教的,数典忘祖……”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天方教文明对异教还是相当宽容的,虽说不能与中国人比,但至少比基督教文明更为开放。在天方教治下的地区,普遍容忍基督教、犹太教、拜火教等异教活动,对唐人的传统习俗也就更不会干涉了,只是会通过对异教徒收取什一税的方式潜移默化地传播天方教——但有些苏丹或埃米尔因此会更欢迎异教徒,因为有异教徒就能收到税啊!

韩松还是有些意外:“这么好说话?我还以为回回都是凶神恶煞的呢。”

汪然虽然曾经一度被大食海盗掳掠为奴,但在这点上还是颇为公正的:“提督说笑了,您之前见过的大食人都是海商,海上讨生活的能有什么好人——呃,我不是说您……总之,百样米养百样人,不管是哪国的人,都有好有坏有奸有忠。这陆上的大食回回,也如同中土的寻常百姓,虽说也有恶人,但大部分还是和善的。”

韩松叹了口气,虽然意外,但想想似乎有利无害,于是换了个话题:“对了,上次你说为什么唐商都只到没翼就停了来着?”

汪然往西北边一指,说道:“打那边过去,有一道海峡,大食人称‘忽鲁模思’的,入口窄,大船不易通行……也不尽是因为这个,再窄也有几十里,船怎么都能进去的,只是因为大食朝廷在那边设了市舶司收税,越大的船税越高,所以唐船进去就不划算了,还不如就在没翼港把货卸了,卖与当地坐商,他们自有门路用小船运过去避税,双方都得益。”

韩松笑了一下,果然商人们自然会朝着利润最大的方向行动啊……但他很快想起了什么,又问道:“等等,大食不是已经被蒙古人灭国了吗?怎么还有收税的?”

汪然摸了摸头:“是有此事……但我们对大食国和波斯国的政局也不了解,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直到去年,忽鲁模思仍然有拦路收税的。反正我们这些唐商也只到没翼,那边收不收也不关我们的事,所以对此并没有太多过问。”

韩松眼中闪过精光,这里面似乎有文章啊!

……

2月21日。

这几年来,大食生意其实是没有以前好做了的。原因显而易见,富庶的两河流域被蒙古人所摧残,市场根基被破坏,贸易额自然就大受影响了。不过自从旭烈兀建立起伊尔汗国之后,就开始将两河和波斯地区当作根本之地来经营,局势也稳定了下来,市场渐渐开始了恢复的进程。

到了今天,虽然离当年帆樯紧蹙的全盛景象还差得远,但没翼港也恢复了不少生气。实际上萧条对东海人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竞争者也少了,再加上有汪然的协助,所以他们在没翼港的贸易还算顺利。舰队所带来的瓷器、丝绸等东方商品在这里卖出了启航以来的最高价,而沿途收集来的香料也有一个不错的利润。

本地也能收购到一些西方特色商品,比如著名的波斯地毯、玻璃器等等,当然,舰队对后者不太感兴趣。不过,本地依然有大量能平衡贸易的东西,一是从各地源源不断流入的金银币,二是本地出产的铜锭——没翼港西南有一个巨大的铜坑,本地炼铜业发达,而铜材是唐商最喜欢的货物之一。除此之外,对于东海人来说,他们还有一种另类的商品需求,那就是此行的终极目的之一:阿拉伯马。

阿拉伯马是中东地区结出的最伟大的瑰宝之一,是对世界良马育种影响最大的品种,没有之一。当它走出沙漠、被世人所认知之后,便迅速而普遍地被各国引进、改良自己的马种(除了中国)。在后世,几乎没有一种名马是没有阿拉伯马血统的。

实际上,“阿拉伯马”这个名字甚至比“阿拉伯民族”出现得还要早。“阿拉伯”这个词根在当地语言中的意思是“沙漠、来自沙漠的”,顾名思义,阿拉伯马就是一种来自于沙漠之中的品种。它由阿拉伯半岛上的游牧民族贝都因人所培养,贝都因部族文化中有一种“血统崇拜”的传统,这一点用在人类社会中自然显得落伍,但若是用到马儿身上,则无意中契合了良种选育的要义。他们怀着宗教般的虔诚,将马匹种群中最优秀的马挑选出来,只让它们交配繁衍,精心供养,这样千百年一代代持续下来,就选育出了一种性能完全超脱于自然马种的良马,也就是范龙城朝思暮想的阿拉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