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国风喝了一口茶,笑道:“你还真有些说服我了。不过,说到底,这金融方面的事,我一外行也不好插手,这事还是与商务部、财政部的关系更紧密吧?”
孔嘉谊摇摇头,说道:“就是因为关系紧密,所以我才不能与他们关系太紧密。所谓金融改革,功效吹上天,其实‘制约’才是关键。要是金融口和财政口都合流了,自己印钱给自己花,那就算口口声声说要自我克制,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但真到缺钱的时候还能忍得住?现在来看,史若云主导改革已成定局,所以我才要尽可能跟她撇开关系才行。”
这孔嘉谊不愿意与海商系合流,对于军工系自然是好事,但是季国风琢磨着,怎么隐隐感觉一个新的派系在渐渐成形呢?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拱手说道:“孔兄高风亮节,在下佩服。”
孔嘉谊抿了一点酒,又神秘莫测地说道:“当然,这事说到底,单靠人的自律是不行的,得靠更强力的制度制约才行。嗯,‘制度’这词有些玄虚,或许更准确地说,是‘利益’的制约才行。所以我才找季兄这样的典型股东,而不是周弘文那样的局中人。”
季国风一愣,感觉事情并不简单,连忙问道:“你这是指?”
孔嘉谊举起左手,伸出食指说道:“金融改革要搞,但不能让管委会主导来搞,而要由全体大会主导来搞。”
季国风奇怪地问道:“这有区别么?管委会、全体大会,不都是那么些人?”
孔嘉谊摇头道:“不一样。管委会是全体大会授权处理行政事务的机构,早期与全体大会堪称一体两面,但随着摊子扩大、公务员越招越多,已经渐行渐远了。全体大会才是真正的‘我们’,而管委会只是一个去实现我们制定的行政目标的机构,它是有自己的意志的。
对于管委们,对于各部门的公务员们,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眼下的指标能不能完成,而不会关注两届之后的长远利益。因此,如果有一个不加制约的印钞机在,管委再怎么自律,也一定会采取饮鸩止渴的方法去实现短期目标的。
而对于全体大会来说,说句不客气的,整个国家都是我们的,如果印钞过猛损伤了经济,那损害的是我们自己的利益。所以,金融改革必须由全体大会来主导,将这个商业社会最大的权力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才不会被滥用。”
季国风长叹了一口气:“你这是诛心啊……”
孔嘉谊笑道:“你们工业口看到的敌人是加工精度;军方看到的敌人是蒙古人,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但在我看来,我们真正的敌人不在外,就在这东海国内,就在我们自己身边——如果不加制约地喂养管委会这个巨兽,那么迟早有一天,我们这二百人或者我们的子孙,一定会被他反噬的!反过来说,只有形成了足够的制约,为它套上紧箍咒,我们才能让它放手施为,生长出足够的力量。一个由大会掌控的、独立的、先进的金融体系,就是制约之一。”
季国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孔嘉谊甚至试图在史若云的金融改革上更进一步,把将诞生的金融体系独立出来,归属由全体大会管理。而全体大会二百多人真的能直接管理吗?还不是要委托成立一个专门机构间接管理?而这个机构不用说,肯定是由孔嘉谊一系主导了。名为制约,实为夺权,这招厉害啊!
他竟无语,只得拱手道:“呃,孔兄高风亮节,在下实在佩服。只是这金融体系要是成长起来了,不也是一头难以控制的巨兽吗?”
“没错啊!”孔嘉谊光明正大地回答道:“所以要跟管委会这头巨兽一起养,两相牵制,我们才能过得安稳。说不定两头还不够,得引入更多的巨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