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色诺芬没想到戴弗斯会提起庇西特拉图,雅典人以自己生活在最民主的希腊城邦而骄傲,几乎没有人愿意谈及那个独裁者。他想要反驳,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毕竟,受过高等教育、拥有丰富学识的色诺芬知道,戴弗斯说的是事实。
戴弗斯却抓住机会,接着说道:“你想说,‘可是伯里克利执政时期雅典更强大’对不对?但是,伯里克利执政时期这句话本身就存在问题。伯里克利担任将军多少年?三十年!三十年他从未落选过,还多次当选首席将军!雅典所有的对内、对外重要的法律和决策都是他提议和制定的,这才创造了雅典的黄金时代!这对于一年一选、发明了陶片放逐法、防止独裁的雅典民主难道不是讽刺吗?难道庇西特拉图是独裁?伯里克利就是民主?!伯里克利只是比庇西特拉图的政治手段更隐蔽、也更温和罢了。
而你所认为优越的民主制度在没有伯里克利之后是怎么的呢?拥有比斯巴达更雄厚的财力,更强大的海军,更多的盟邦的雅典,内部却互相内讧、争斗,雅典的民众也常常无法分辨事情的真假,轻易就受政客煽动。所以才会在远征西西里最关键的时刻,逼走了你们雅典最有才能的将领亚西比德;刚打赢一场关键的阿格诺塞岛海战、却因为大风未能及时救助落水士兵的将领们,轻易受到民众的审判,甚至处决……雅典所做的这些愚蠢的行动在这场漫长的与斯巴达的战争中并不少见!这就是雅典人所认为完美的民主制度?!它在不断的内耗中耗光了百年来所积累出来的强大!”
古代雅典的民主制度是前世戴弗斯在党校学习的一个重点,因为它是现代西方政治制度的起源,戴弗斯依旧记忆犹新。
注1:西方史学界对色诺芬的评价并不高,认为他在史学和哲学领域都是浅尝而已,研究和理解历史的深度上不及修昔底德和希罗多德,在哲学的造诣上更是拍马都赶不上他的同学柏拉图。而且在他的著作中相信神谶、梦兆和预言,常以个人的政治好恶来选择史料和评判史实,浮夸之风甚重。在看他的著作时,我也有所体会。不过,不管怎样,他留下了许多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使我们现代人能够较清晰的了解那个时代,否则就没有了我今天写的这部小说了。
注2:这个有意思:阿格诺塞岛海战之后,被雅典民众审判的将领中就有我上一本小说中写到的人物——小伯利克里,伯利克里仅剩的儿子,最后他也被处决。
第十五章 神医?
雅典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失败,又经历“三十僭主”的残暴统治后,雅典的有识之士或多或少意识到制度上存在缺陷,但像戴弗斯这样全盘否定雅典民主制度,之前从未有人说过。这番振聋发聩的言辞犹如霹雳巨响,让色诺芬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恍惚间乱了方寸:“……难道斯巴达……才是最好的?”
“斯巴达?!”戴弗斯冷笑一声:“当它决定将自己的同胞变成黑劳士时(指的是美塞尼亚人),就注定了它永远也强大不了!虽然斯巴达战士很英勇,可是几千斯巴达战士要镇压十倍于它的奴隶,它的城邦就像是一座火山,一旦遭遇重大的失败,这座火山就会喷发。”
“戴弗斯,现在斯巴达可是希腊最强大的城邦!”奥利弗斯插话道。
“那我们等着瞧它的强大能坚持几年!”戴弗斯自信的回答。他依稀记得没多久希腊就再次发生战争,斯巴达被崛起的底比斯击败,从而衰落。
“这是神谕吗?”几位队友面露惊异。
戴弗斯笑而不答。
“那么,哪个城邦拥有最好的制度?”色诺芬不甘的问道。
戴弗斯同样报以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