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你说得算!”郭元振看了一眼满脸羞愤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周围的将领们,缓缓点头。
“那你下令吧,派荀公去召集三千精锐,准备粮草辎重。我让我的亲兵跟着他。”张潜担心夜长梦多,也不跟郭元振废话,将宝剑从郭元振脖子上收起,沉声吩咐。
王之涣毫不客气将一枚铁弹丸靠近蜡烛,随时准备点燃。骆怀祖则快步上前,取代张潜,用横刀指着郭元振的后心。而郭元振,则彻底打消了拼个鱼死网破的念头。从正堂内部的小厅里,找出令箭和纸笔,快速写了一道手谕,跟令箭一起交给了掌书记荀颍达。
“骆师叔,你带两名弟兄,陪着荀书记去!”张潜不放心,果断点了骆怀祖的将。随即,一边提着宝剑监视郭元振,一边向任五下令,“任旅率,发信号,喊弟兄们到这里聚集。沿途敢于阻拦者,杀无赦!”
“是!”任五答应一声,快步冲出门外。将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筒,凑到灯口点燃,随即,将竹筒高高举过了头顶。
“砰!”一声脆响,从他手中的竹筒里发出。一点火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上半空,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化作大团明亮的落英,与白雪一道从天而降。
美,不是一般的美,虽然短暂,却令人目眩神摇。如果不是彼此关系敌对,许多金山军将领,恨不得都想问一声,任旅率到底释放的是什么法术。然而,看到自家主帅那满脸灰败的模样,他们又纷纷叹息着低头。
今天的事情,纵使帮亲不帮理,他们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自家主帅肚子里对朝廷安排周以悌做安西经略不满,不肯出兵为周以悌擦屁股,他们能够理解。自家主帅是主客郎中出身,长于跟各部酋长杯来盏去攀交情,不擅长带兵打仗,他们也能够理解。自家主帅贪功,想把遮孥从张潜手里抢过来,以便留下余地,今后跟娑葛继续保持来往,他们咬咬牙,也能理解。可自家主帅将张潜的行踪提前透露给遮孥,然后还受到某个神秘人物指令必杀张潜而后快,就实在超过了他们的理解能力!
追随郭元振这么多年,他们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郭元振勾结娑葛,准备在西域拥兵自重。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他们根本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理由,让郭元振非但拒绝了派兵救援龟兹,还准备把前来求救的张潜杀人灭口?
如果郭元振真地想要谋反的话……忽然间,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然后,抬头看了张潜一眼,目光中不再有半点怨恨。甚至,隐约还带上了几分感激。
而张潜,却没精力留意周围的金山军将领,心里都在打什么算盘。身处虎狼之穴,他不敢掉以丝毫的轻心。一边等待郭敬带着其余亲兵前来行辕汇合,一边不停地向郭元振询问西域的军情和地理知识,唯恐让此人的大脑得到空闲,再节外生枝。
以郭元振的聪明,岂能想不到张潜在故意分自己的神?然而,他却不愿意再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乎,凡是张潜有问,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不是脖子上的伤口,一直在缓缓渗血,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他跟张潜两个,是一对关系融洽师徒。
时间在交谈中,过得飞快。好像一转眼功夫,郭敬就带着亲兵们赶到了中军行辕,同来的,还有大伙的随身武器,辎重,坐骑,马车,以及遮孥这个倒霉蛋。
见到郭元振被张潜用横刀押着,坐在一堆残羹冷炙旁,倒霉蛋遮孥先是一愣,随即,趴在地上,开始放声嚎啕:“世叔,是我拖累您了。我死后,即便尸体化成灰,也难赎此罪!”
“嗯?”原本还对郭元振勾结娑葛的推测,抱有几分怀疑态度的金山军将领们,再度被羞了个面红耳赤。纷纷又将头低了下去,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此刻脸上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