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听起来的确有道理,然而,老夫却不能赌那大食人一定不来。”郭元振用眼皮夹了他一下,继续摇头冷笑。
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张潜,再度摆手:“用昭,既然你与郭怒是师兄弟,老夫就托个大,给你做个长辈。站在长辈角度,老夫劝你,不要意气用事。周以悌和阿始那忠节,都是娑葛手下败将,你让他们去攻打姑墨,他们不见到娑葛旗帜还好,一见到,肯定又溃不成军。反而拖累了牛师奖,不得不分兵援救。”
“至于老夫这边……”长长叹了口气,他满脸无奈地补充,“老夫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防止大食人继续东侵上,根本无力再管其他。娑葛也好,阿始那忠节也罢,他们都是圣上的臣子,他们两个谁输谁赢,都无力将西域割离大唐。周以悌原本应该坐山观虎斗就好,根本没必要亲自下场。”
“周以悌纵使有过错,娑葛也该上本弹劾他,而不是勾结突厥人,直接攻打碎叶。”张潜忍了又忍,最终,却喘息着反驳。“更不该得寸进尺,又去攻打龟兹!”
“周以悌不离开西域,他无法安心。而攻打龟兹,则是因为宗楚客糊涂,打着调停之名,又让牛师奖带着兵马前来威胁他。”郭元振仿佛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臣子一般,高声替娑葛辩解,“若是当初听了老夫的话,将周以悌调往别处,将阿始那忠节交给娑葛处置,老夫此刻,已经不费一兵一卒拿回了碎叶,怎么会有今年秋冬兵火连绵?”
“阿始那忠节,可是一直在为大唐而战!”张潜气得眼前发黑,却继续好言好语地劝告,“如果为大唐而战的人,却被大唐出卖。造反的人,却加官晋爵,今后谁还敢为大唐尽忠?”
“话,的确可以这么说!”郭元振也有些不耐烦,懒懒地挥手,“但事情,却必须按照老夫说的去做。如今大唐国力如何,用昭应该比老夫清楚。若一味用强,而不是因势利导,早晚西域不复为大唐所有!”
“大唐国库是不宽裕,但国力却不见得就差了。”对军事的确不如郭元振内行,但说起大唐国力,张潜可丝毫都不陌生,“从去年冬天到今年冬天,朔方军与突厥人大小二十余战,从未输过半场。如今突厥王帐已经离开了河套,迁往乌德健山。接下来,朝廷已经决定,全力经营西域,只要安西三镇齐心协力,根本无须畏惧一个突骑施!”(注:乌德健山,如今在外蒙古,霍去病封狼居胥,就是在此。)
这也是,他始终对李显保持了几分尊敬的原因之一。在他看来,神龙皇帝李显没担当归没担当,善变归善变,即位之后,却一改武则天当政时的那种血腥。而大唐只要没内乱,哪怕皇帝啥正事都不干,国力都会一点点恢复。更何况,眼下朔方军凭借河套地区的煤矿和铁矿,已经做到了以战养战?
“突厥王帐已经离开了河套?”郭元振将张潜的其余话全部忽略,只抓到了其中一个关键点不放,“此话为真?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下不敢欺骗大总管,这是今年夏天的事情。”以为对方终于肯改变主意,张潜将怒火压了又压,沉声回应。
“怪不得突厥人开始支持娑葛,原因全都在这儿!”郭元振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头,“用昭,那老夫就更不能发兵了。娑葛不灭,突厥人西迁,肯定会经过他的地盘,届时,双方必然拼个玉石俱焚。而老夫现在解决了娑葛,安西的诸胡就会群龙无首,突厥人大举西迁后,他们必然投靠过去。若是大食人再趁机挥师向东,老夫前面是狼,身后是虎,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张潜再度被气得七窍生烟,却终究势单力孤,拿郭元振无可奈何。咬了咬牙,决定再退一步,“老将军久在疏勒,考虑得肯定比晚辈周全。晚辈不敢再求老将军借兵,还请老将军准许,晚辈在疏勒城中,招募一千壮士。”
“招兵,在疏勒城中,你粮食给养从何而来?”没想到在自己连番打击之下,张潜竟然还不死心,郭元振愣了愣,皱着眉头追问。
“晚辈自己带了一批金子,路上击溃遮孥,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之后,又侥幸找到了遮孥存放给养的营地,得到了足够一千人吃三个月的粮草。”张潜喘了口粗气,实话实说。
“贤侄真是一员福将!”郭元振听得又惊又喜,摇着头继续追问,“粮草辎重和马匹呢,怎么没看你带过来?”